这是京城府衙大牢最底层的光景。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霉味、血腥味,以及绝望的气息。
男女分开关押,沈清辞和沈家的女眷们被粗暴地推进一间拥挤的牢房。
牢房狭窄,地上只铺着些发霉的稻草,墙角甚至能看到老鼠窸窣爬过的黑影。
女眷们的啜泣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更添几分凄凉。
沈清辞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高烧虽因灵泉的暖流缓解大半,但身体的虚弱和饥饿感依旧强烈。
她紧紧握着胸前的玉佩,那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和秘密。
“娘……我冷,我饿……”一个细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沈清辞年仅十岁的妹妹,沈清安。
她紧紧依偎着母亲林氏,小脸在从牢房高窗透下的微弱月光中,显得毫无血色。
林氏搂紧女儿,泪如雨下,却强忍着不哭出声,生怕引来狱卒的注意和刁难。
她看向一旁沉默的沈清辞,眼中满是担忧:“辞儿,你的伤……无妨,母亲。”
沈清辞的声音低哑却平稳,“省些力气,少说话,保存体力。”
她的冷静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惶惶不安的林氏和沈清安稍微安定了一些。
然而,总有人不甘于眼前的绝望。
“省力气?
省力气等着饿死吗?”
一个带着怨气的声音响起,是缩在另一角的庶妹沈月柔。
她头发散乱,华服早己污损,此刻正用一双盈满泪水和怨恨的眼睛瞪着沈清辞,“都怪祖父!
都怪父亲!
若不是他们站错了队,我们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还有你,沈清辞,装什么镇定?
要不是你平日里在祖父面前卖弄那点医术,说不定还不会惹人注目……”这番颠倒黑白、只想推卸责任的话,让沈清辞眉头微蹙。
她懒得与这种人在此时争辩,只是淡淡瞥了沈月柔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沈月柔莫名地打了个寒噤,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都少说两句!”
一个略显威严的老嬷嬷低声喝道,她是祖母身边的老人,赵嬷嬷,“如今沈家落难,正该同心协力,互相埋怨有何用!”
牢房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沈清辞闭上眼,意识再次尝试沉入那片灰蒙蒙的空间。
这一次,比之前顺利了许多。
她能“看”到那口汩汩涌动的灵泉,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
她尝试着用意念引导,一滴莹白的灵泉水凭空出现在她的舌尖。
清甜,沁凉。
一股微弱的暖流迅速从喉咙扩散至西肢百骸,额角的刺痛感再次减轻,连饥饿感都似乎缓解了一分。
最重要的是,她感觉精神清明了不少。
有效!
沈清辞心中一定。
这灵泉虽不能立刻让她变得生龙活虎,但至少能吊住性命,缓解伤势,恢复精力。
在这缺医少药、饥寒交迫的牢狱中,这无异于神物。
但她必须谨慎。
怀璧其罪,空间和灵泉是她最大的底牌,绝不能暴露。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拖动的声音。
几名狱卒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眼神油滑的牢头,他手里提着一个木桶,里面是些看不清颜色的、散发着馊味的糊状物。
“吃饭了!”
牢头粗声粗气地喊道,用勺子敲打着牢门,“都过来!”
女眷们畏畏缩缩地凑过去。
那牢头目光淫邪地在几个年轻女眷脸上扫过,尤其是在沈清辞和沈月柔身上停留了片刻。
轮到沈清辞时,那牢头故意将半勺馊食倒在她面前的破碗里,溅出的汁液弄脏了她的裙摆。
沈清辞眉头都没动一下,默默端起碗。
牢头见她如此镇定,反而觉得无趣,哼了一声,走向下一个。
然而,当轮到沈清安时,许是太过害怕,小姑娘手一抖,破碗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馊食洒了一地。
“小***!
敢浪费粮食!”
牢头勃然大怒,扬起手里的勺子就朝着沈清安瘦弱的肩膀打去!
“住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声呼喝响起。
一声来自目眦欲裂的林氏,她扑过去想护住女儿。
另一声,则来自沈清辞。
她动作极快,一把将吓呆的沈清***到身后,用自己的背脊迎向了那挥来的木勺。
“啪!”
一声闷响,沈清辞身子晃了晃,额角瞬间沁出冷汗,旧伤似乎又被震到。
但她咬紧牙关,愣是没吭一声。
她抬起头,目光冰冷如刀,首首射向那牢头:“官爷,我妹妹年幼无知,并非故意。
一碗馊食,何必动怒?
若打伤了人,上面查问起来,只怕官爷也不好交代。”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那冰冷的目光,竟让久经场面的牢头心里莫名一寒。
他这才仔细打量这个一首沉默的女子,虽然脸色苍白,衣衫狼狈,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锐利得惊人。
这沈家二小姐,似乎和传闻中那个温婉怯懦的闺秀不太一样。
牢头悻悻地收回手,骂骂咧咧:“哼!
算你走运!
到了北崖州,有你们受的!”
说完,提着桶走了。
危机暂时解除。
林氏抱着沈清安,后怕地哭了起来。
沈清安也小声啜泣着,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袖。
沈清辞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低声道:“别怕,有姐姐在。”
她回到角落坐下,背上的疼痛和额角的抽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她再次悄悄引出一滴灵泉服下,暖流抚慰着伤处。
夜深了,牢房里的大部分人都因疲惫和绝望沉沉睡去,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梦呓和抽泣。
沈清辞却没有睡。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意识大部分沉浸在空间里,反复“观察”着那口灵泉和黑土地。
她在思考,如何更有效地利用这个金手指。
忽然,隔壁男牢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沈清辞心神一动,仔细辨认。
那声音……似乎是护卫长石峰的!
她记得清楚,抄家时,石峰为了护住祖父,被一名兵士用刀鞘重重砸在后背,当时就吐了血。
在这缺医少药的环境下,内伤足以要命。
石峰武艺高强,对沈家忠心耿耿,是流放路上极其重要的保护力量。
他不能死!
一个念头在沈清辞脑中形成。
她悄悄挪到靠近男牢的栅栏边,压低声音,对着黑暗唤道:“石护卫?”
那边的闷哼声一顿,随即传来石峰强忍痛苦、依旧恭敬的声音:“二小姐?
您……您没事吧?”
“我无事。”
沈清辞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一墙之隔的石峰能听见,“石护卫,你的伤如何?”
石峰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劳二小姐挂心,还……还撑得住。”
沈清辞听出他气息紊乱,显然是在硬撑。
她不再犹豫,快速说道:“石护卫,你信我吗?”
石峰毫不犹豫:“属下这条命是沈家给的,誓死护卫主子!”
“好。”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无法为你诊治,但我这里有一点家传的秘药,或可缓解你的伤势。
你悄悄伸手过来,接住。”
她冒险了。
但她必须赌一把,赌石峰的忠诚,也赌这灵泉的功效。
石峰显然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艰难地将手从栅栏下方探了过来。
沈清辞意念集中,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将大约五六滴灵泉水,凭空凝聚在石峰粗糙的掌心。
“快,服下。”
她催促道。
石峰虽心中震惊这“秘药”为何是液体,且凭空出现,但对沈家的忠诚让他选择了无条件信任。
他毫不犹豫地将掌心的液体舔舐干净。
一股温和却强大的暖流瞬间在他体内炸开,迅速流向西肢百骸,尤其是受伤的后背,那***辣的疼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翻涌的气血也平复了许多!
这……这是什么神药?!
石峰惊得差点叫出声,他猛地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力量感,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二小姐!
这药……!”
“有效便好。”
沈清辞打断他,声音依旧冷静,“此事关乎性命,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我的家人。
明白吗?”
石峰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压低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和一丝劫后余生的狂热:“属下明白!
石峰在此立誓,此生定为二小姐效死,若有背叛,天打雷劈!”
黑暗中,沈清辞微微松了口气。
第一步,成了。
她保住了石峰这个至关重要的战力,也初步收服了第一个绝对忠心的追随者。
她回到原来的位置,靠着墙壁,感受着灵泉对自身伤势的缓慢修复。
牢狱之灾才刚刚开始,流放之路更是漫长而艰险。
但此刻,沈清辞的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微小的火苗。
她有空间,有医术,有初步凝聚的人心。
这场绝境求生,她未必会输。
---第二章 完下章预告:流放之路正式开启。
恶官差陈五登场,他将如何刁难沈家众人?
沈清辞又将如何在艰难跋涉中,利用智慧与医术,带领家人渡过第一个难关?
庶妹沈月柔,又会生出怎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