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朔风如刀。沈书雁跪在积雪里,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冷气顺着单薄的衣料钻进骨头缝里。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中的景物化作摇晃的色块。不远处,暖廊下的炭盆烧得旺,
几个丫鬟凑着火,说笑声隐隐传来。那笑声像针,扎在她的耳朵上。只要倒下去,
这满院的雪,大概就是她的坟了。她咬着牙,舌尖的铁锈味让她勉强清醒。视线里,
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雪团”,轻巧地跃上了不远的太湖石假山。
它是老夫人杨氏的心尖子,比府里任何下人的命都金贵。就在这一刻,
沈书雁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个画面硬生生闯了进来。画面里,
雪团从假山顶上失足坠落,一条后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凄厉地惨叫。
沈书雁猛地一颤,几乎要栽倒。她抬起头,死死盯住假山。雪团还好好地蹲在顶上,
舔着爪子,优雅得像个真正的贵族。一切都正常得可怕。幻觉?还是……烧糊涂了?
沈书雁顾不上细想。一个念头在她冰封的脑海里疯狂滋长。不管那是什么,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用冻得僵硬的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双腿却像两根冰棍,
完全不听使唤。她试了两次,都重重摔回雪里,溅起一片冰冷的雪沫。廊下的丫鬟看见了,
发出一声嗤笑。“看,她还想站起来呢。”“别费劲了,老夫人发话,不让她起来,
她就得跪到死。”沈书雁没有理会。她把所有的力气都聚在胳膊上,第三次发力。这一次,
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她环顾四周,看到院子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
其中就有晾晒被褥用的厚棉垫。她拖着麻木的腿,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
她抱起一张最厚的棉垫,那东西带着一股尘土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温暖。
她抱着沉重的棉垫,再次走向那座假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终于挪到假山下方,
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棉垫铺在雪地上。她铺得很仔细,把四个角都压好,
确保它能牢牢地吸在地面上。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棉垫旁边,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雪团从假山上看着她,似乎对这个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类很好奇。
沈书雁躺在棉垫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如果那个预知是真的,那么今天下午,
雪团会从这里摔下去。她赌的不是这只猫的命,而是自己活下去的一线生机。她闭上眼睛,
任由身体的寒冷和疲惫将她吞没。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将她惊醒。“雪团!我的雪团!”是杨氏的声音,
尖锐而充满惊惶。沈书雁睁开眼,只见杨氏带着一众仆妇,正惊慌地冲向假山。而在半空中,
那个雪白的小球,正失重地坠落下来。“砰”的一声闷响。没有预想中的惨叫,
也没有骨头断裂的声音。雪团掉在了厚厚的棉垫上,弹了两下,茫然地站起身,抖了抖毛,
冲着杨氏“喵”了一声,仿佛在抱怨它为什么被吓得从高处掉下来。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安然无恙的雪团,缓缓移到了躺在棉垫旁的沈书雁身上。
杨氏快步走过来,她看着毫发无伤的宝贝,又看了看那个厚厚的棉垫,
脸上的惊慌慢慢变成了狐疑。她蹲下身,摸了摸雪团,确认它真的没事后,才转向沈书雁。
“这是你铺的?”沈书雁挣扎着坐起来,低声回道:“是儿媳。
”“你怎么知道它会从这里掉下来?”杨氏的声音里带着审视。沈书雁垂下眼帘,
声音微弱:“儿媳……也不知道。只是跪在这里,觉得冷,想着寻个东西垫着,
或许能暖和些。没想到……雪团就掉下来了。”她把这个巧合推给了运气。
杨氏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复杂。她不信巧合,但沈书雁的解释,又让她找不到破绽。
一个将死之人,哪有能力和心机去算计一只猫?最终,杨氏站起身,
语气缓和了些许:“罢了。你救了雪团,算你有点运气。来人,把二夫人扶回去歇着吧。
”这是沈书雁嫁进定远侯府以来,第一次听到杨氏用“夫人”二字称呼她。两个丫鬟上前,
将她搀扶起来。当双脚离开冰冷的雪地,踩上温热的地面时,沈书雁知道,她赌赢了。
她活过了今天。而那个诡异的预知,将成为她在这座吃人的侯府里,最锋利的武器。
2沈书雁被扶回了偏院。暖意包裹住身体,冻僵的四肢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丫鬟端来姜汤,
她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部分寒意。
为她梳洗的丫鬟名叫知春,是唯一一个敢在她身边说几句贴心话的人。“夫人,
您今天真是吓死奴婢了。老夫人这次居然没再为难您,真是老天开眼。
”知春一边为她擦着头发,一边心有余悸地说。沈书雁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眼神里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平静地说:“老天不开眼,我们自己得开眼。
”知春一愣,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沈书雁没有再解释。她需要时间,
需要弄清楚脑子里那个突然出现的预知能力,到底是什么。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沈书雁准时从梦中醒来。窗纸透进微光,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等待着那个画面的出现。
果然,一个模糊的场景在她脑海中展开。画面里,杨氏的娘家侄女柳烟儿,正端着一杯茶,
走向主屋的床榻。那茶水似乎很烫,柳烟儿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下一刻,
茶水被泼出,洒在了床榻上,几本线装古籍被打湿,墨迹瞬间晕开。画面到此为止,
迅速消散。沈书雁的心沉了下去。柳烟儿是杨氏最疼爱的侄女,仗着杨氏的势,
在侯府里横行霸道,一直看不起沈书雁这个冲喜的庶女。而被泼了茶水的床榻,
正是她那个病弱丈夫顾云峥的。那几本古籍,她认得。是顾云峥母亲留下的遗物,
他宝贝得什么似的,从不许人碰。柳烟儿这是要嫁祸她。沈书雁迅速起床。她没有声张,
只是像往常一样,去给杨氏请安。杨氏的院子里,柳烟儿正撒娇地吃着点心。“姑母,
我听说昨天沈书雁那个病秧子跪在雪地里,差点就死了?真是可惜了。”柳烟儿酸溜溜地说。
杨氏呷了口茶,淡淡道:“别提她了。昨儿个雪团出了事,倒是让她捡了个巧。
”柳烟儿撇了撇嘴,显然不服气。沈书雁走进来,恭顺地请安:“给老夫人请安。
”柳烟儿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哟,还活着呢?命可真硬。”沈书雁垂着眼,
不与她争辩,只安静地站在一旁。杨氏嫌她在这里碍眼,挥挥手:“你既然醒了,
就去伺候侯爷喝药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沈书雁应声退下,心中却有了计较。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让知春备好一壶温水。然后,她端着这壶温水,去了主屋。
顾云峥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沈书雁走到床边,
将那几本珍贵的古籍轻轻收好,放到一旁的柜子里。然后,她将那壶温水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自己则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拿起针线,安静地做起针线活。她在等。果然,没过多久,
门外传来了柳烟儿娇俏的声音。“表哥,我来看你啦。”柳烟儿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坐在屋里的沈书雁时,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表哥需要静养,你这个丧门星别在这里碍事!”柳烟儿呵斥道。
沈书雁站起身,柔声道:“是老夫人让奴家来伺候侯爷喝药的。”“喝药?就凭你?
”柳烟儿冷笑一声,端着茶杯走近床榻,“我看你就是想借着照顾表哥的名义,来攀高枝吧。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她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哎呀”一声,
像是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斜,手中的茶杯就朝着床榻飞了过去。
一切都和预知的画面一模一样。然而,预知中滚烫的茶水,并没有出现。飞出去的,
是沈书雁早就放在那里的那壶温水。温水洒在床褥上,洇开一片水渍,但没有烫伤任何人,
更没有毁掉任何东西。柳烟儿愣住了。她本来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要如何尖叫,
如何指责沈书雁,如何让杨氏治她的罪。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你……你这***!
你换了我的茶!”柳烟儿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沈书雁。沈书雁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淡淡开口:“表小姐,你说我换了你的茶?”她走上前,指着床上的水渍,
又看了看柳烟儿手中的空茶杯。“这水是温的,若是滚烫的茶水,
这会儿床褥上就该冒着热气了。而且,表小姐你的手,若是端着一杯滚烫的茶,
就算不小心泼出去,自己的手也必定会烫红。可你的手,完好无损。”沈书雁的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泼的是热水,还是冷水,你的手会不清楚吗?
”柳烟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光洁如初,没有任何烫伤的痕迹。她顿时哑口无言,
脸涨得通红。一直紧闭着双眼、仿佛毫无知觉的顾云峥,此刻,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第一次真正地、正眼看向了站在床边的沈书雁。他的目光深邃而冰冷,
带着探究的意味。3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柳烟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嫁祸,竟然被沈书雁轻飘飘几句话就化解了。更让她难堪的是,
一直沉睡不醒的表哥,竟然在此时醒了过来。“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想给你倒杯茶,结果被她……”柳烟儿急于辩解,话却说得颠三倒四。
顾云峥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沈书雁身上。这个女人,他印象里总是怯懦、沉默,
像一根风一吹就倒的芦苇。他娶她,不过是母亲临终前的安排,是为了给他冲喜。
他从未正眼看过她。可刚才,她冷静地拆穿柳烟儿谎言的样子,却让他感到陌生。
她的眼神很稳,没有丝毫的慌乱。“滚出去。”顾云峥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柳烟儿愣住了:“表哥,你……”“我让你滚出去。
”顾云峥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几分。柳烟儿又羞又气,但她不敢违逆顾云峥。
她狠狠地瞪了沈书雁一眼,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然后跺着脚跑了出去。房间里,
只剩下沈书雁和顾云峥两个人。气氛依旧沉默。沈书雁垂下眼帘,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良久,顾云峥才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是一个问句。沈书雁心中一凛。她不能说出预知的能力。那太过惊世骇俗,
不仅没人会信,还会让她被当成妖物烧死。她只能撒谎。“回侯爷,
奴家并不知道表小姐要做什么。”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昨儿个奴家在雪地里跪了许久,
回来后就有些怕冷。所以今天在侯爷房里,奴家备下的都是温水,想着万一有个闪失,
也不会烫到侯爷。”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既说明了自己准备温水的原因,
又将功劳归于“无心插柳”。顾云峥看着她,没有说话。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仿佛能看穿人心。沈书雁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不知过了多久,
顾云峥才缓缓移开视线,重新闭上眼睛。“把药端来吧。
”他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和疏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沈书雁暗暗松了口气。
她转身出去,将早已温好的药端了进来。她扶着顾云峥坐起身,
一勺一勺地将黑色的药汁喂进他嘴里。顾云峥很配合,没有再说什么。喂完药,
沈书雁为他收拾好一切,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当她走出主屋,
外面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刚才那一番对话,
比在雪地里跪一天还要耗费心神。但她知道,这一步她走对了。顾云峥开始注意到她了。
在这个侯府里,得到这位正主子的认可,远比讨好杨氏更重要。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柳烟儿没再来找麻烦,杨氏那边也没有新的刁难。沈书雁的日子,难得地清净下来。
她每天清晨依旧会看到预知的画面。但那些画面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比如某个丫鬟打碎了花瓶,或者厨房里丢了只鸡。她利用这些信息,
巧妙地避开了几次小麻烦,在府里的处境,似乎在一点点变好。而每天去伺候顾云峥喝药,
也成了她的例行公事。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她喂药,他喝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或者闭目养神。沈书雁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第五天的清晨。
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画面中,侯府的药大夫王仁,
正背对着她,鬼鬼祟祟地将一包褐色的粉末,倒进准备给顾云峥煎药的药罐里。他的脸上,
带着一种阴险而得意的笑容。这个画面,让沈书雁瞬间惊醒。王仁是杨氏的心腹,
府里所有的药材都由他掌管。顾云峥的药,也是他一手负责。他要在药里下毒!
沈书雁的心跳得飞快。如果顾云峥喝下这碗药,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阻止这件事。可是,
要怎么阻止?直接去找王仁对质?他绝不会承认,还会立刻去杨氏那里告状,说她诬陷。
告诉杨氏?杨氏本来就容不下她,更不会相信她一个外人,而去怀疑自己用了多年的心腹。
告诉顾云峥?他会信吗?沈书雁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她知道,这一次,
不能再用“巧合”来解释了。她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她迅速穿好衣服,
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给杨氏请安,而是直接去了厨房。王仁正在那里,指挥着小厮煎药。
看到沈书雁,王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二夫人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敷衍。沈书雁微微一笑,走上前,指着药罐说:“王大夫,
侯爷的药,一向是您在操心。我作为侯爷的妻子,也该多学学。今天,
就让我来为您打打下手吧。”王仁一愣,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他狐疑地看着沈书雁,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沈书雁是侯夫人,名义上的主子。他一个下人,
没有理由拒绝。“二夫人说笑了,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怎敢劳烦您。”王仁假意推辞。
“无妨。”沈书雁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就在旁边看着,不碍事。”说完,
她便自顾自地在旁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个药罐上。
王仁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沈书雁是冲着他来的。4厨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小厮们不敢作声,只顾低头干活。王仁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药方上。
他几次想找个借口支开沈书雁,但沈书雁就像一尊钉子,牢牢地坐在那里,寸步不离。
她的目光很平静,却像两把锥子,让他如坐针毡。王仁知道,今天这包药,是加不进去了。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对沈书雁说:“二夫人,您看,
这药方里有几味药材,府里库房里的成色不太好,药效恐怕会差一些。我正想出府去百草堂,
给您家侯爷换些上好的。”沈书雁心中冷笑。这是想支开她,然后回来再动手脚。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哦?那确实该换好的。不知是哪几味药?或许我认识人,能帮上忙。
”王仁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时语塞:“这个……是几味比较名贵的药材,外人不好弄到。
”“无妨。”沈书雁站起身,“正好我也要出府去为侯爷祈福。王大夫若是不嫌弃,
我们同行,也互相有个照应。”王仁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任人拿捏的女人,今天竟如此难缠。他的每一个算盘,
都被她轻易看穿。“既然如此,那……那就劳烦二夫人了。”王仁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侯府。一路上,王仁几次想找机会溜走,都被沈书雁不动声色地拦下。
她看似只是不经意地与他并肩而行,却总能恰好挡住他的去路。到了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
王仁看着拥挤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他假装被一个货郎撞了一下,
趁乱就想钻进旁边的小巷。“王大夫。”沈书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轻不重,
却让他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你要去哪儿?百草堂,可是在前面那个路口。
”沈书雁缓缓走到他身边,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王仁的冷汗,
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人,
突然感到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寒意。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善茬。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我就是想抄个近路。”王仁结结巴巴地解释。沈书雁没有再说话,
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所有伎俩,我都看在眼里。
王仁彻底崩溃了。他知道,自己再没有任何侥幸。在沈书雁的“护送”下,
王仁老老实实地进了百草堂,买了药材。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侯府。王仁一回到厨房,
就立刻准备煎药。他不敢再有丝毫的小动作,只能严格按照药方,将药材一一处理好。
沈书雁没有再盯着他。她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将药倒进药罐,看着小厮生火,
看着药罐里冒出腾腾的热气。她知道,今天的毒,是下不成了。但她也知道,
王仁不会就此罢休。只要杨氏还想控制顾云峥,这样的阴谋,就还会发生。
她需要一劳永逸的办法。药煎好了。王仁亲自将药端给沈书雁,
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笑:“二夫人,药好了。”沈书雁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刻送去主屋。
她当着王仁的面,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缓缓探入黑色的药汁中。银针,没有变黑。
王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沈书雁将银针抽出,在王仁面前晃了晃。
“王大夫,看来这药很干净。”她轻声说。王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是自然。
奴才给侯爷煎药,向来是尽心尽力。”“尽心尽力就好。”沈书雁点了点头,端着药碗,
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王仁松了口气,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她用银针试毒,
说明她根本就不信自己。她今天只是警告。接下来,她会做什么?王仁不敢想下去。
他立刻小跑着去了杨氏的院子,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氏。听完王仁的哭诉,
杨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的意思是,那个贱丫头,一整天都跟着你?”“是,老夫人,
她就像个鬼魂一样,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我……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王仁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杨氏的眉头紧紧皱起。她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沈书雁,
竟然变得如此精明和难缠。“一个冲喜的丫头,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杨氏冷笑一声,
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看来,是时候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了。”5杨氏决定,
要给沈书雁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教训。一个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形。这个计划,
不仅要除掉沈书雁,还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顾云峥这个心腹大患。第二天清晨,
沈书雁照例在日出时分,看到了预知的画面。这一次的画面,让她如坠冰窟。画面中,
她被人粗暴地推搡着,塞进了一间昏暗的柴房。紧接着,药大夫王仁,
衣衫不整地从柴房的另一扇门走了进来。门外传来杨氏冰冷的声音:“抓奸!”人赃并获。
这是最恶毒的栽赃。一旦坐实,她和王仁,都只有死路一条。而顾云峥,
也会因为妻子的“不贞”,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再无翻身可能。杨氏这一招,一石三鸟,
毒辣至极。沈书雁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身体一阵阵发冷。她知道,
这是杨氏对她今天“护送”王仁的报复。逃跑吗?没有用。只要杨氏想,
她逃到天涯海角也能被抓回来。向顾云峥求助吗?她没有证据。顾云峥凭什么信她?
沈书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越不能自乱阵脚。
她盯着脑海中那个定格的画面,仔细地分析着每一个细节。画面里,王仁是“走进来”的。
他不是被强迫的,而是主动配合杨氏演戏。这说明,在杨氏的计划里,王仁是一枚弃子。
一个用完就可以随手丢掉的弃子。沈书雁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如果王仁知道自己是弃子,
他还会配合吗?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形成。她要反客为主,将计就计。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请安,也没有去主屋。她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悄悄地去了药库。
王仁正在药库里整理药材,脸色灰败,显然还没从昨天的惊吓中缓过来。看到沈书雁,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刻跳了起来:“你……你来干什么?”沈书雁没有说话,
只是关上了药库的门。王仁顿时紧张起来:“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