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攥着那个深棕色的木盒,仿佛它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块浮木。
从老屋回来后,我便将自己关在镇里这间临时的住所——一栋离老屋不算太远、同样能听到潮声的旧式瓦房里。
“净盐……《清净》……” 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眉头紧锁。
净盐或许还能在镇上那些售卖香烛纸钱的旧货铺里找到,可《清净》是什么?
f经?
d藏?
还是某种只流传于本地、不为人知的古老口诀?
毫无头绪。
时间在焦虑的翻查和徒劳的思索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了黄昏的暖色,而我的心却随着光线的减弱一点点沉下去。
夜晚,正在逼近。
就在我几乎要被无助感淹没时,一阵沉稳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这焦虑氛围格格不入的镇定。
我猛地一惊,心脏下意识地收紧。
这个时候,会是谁?
我在这里几乎是匿名的,为了处理老屋和噩梦的事情才暂时租住,几乎不与外人来往。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透过门缝谨慎地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和深色长裤,肤色是常年在海边生活的那种健康的小麦色。
他的五官轮廓分明,眉眼深邃,此刻正平静地看着门扉,眼神里没有好奇,也没有不耐,反而像一泓深潭,沉静得让人心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上斜挎着一个粗布包,鼓鼓囊囊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些什么。
我并不认识他。
“谁?”
我隔着门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打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礁石间沉稳流淌的海水,“我叫陈樾。
我感觉到……这附近,特别是西头那栋老屋方向,最近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波动。
循迹而来,发现源头似乎在你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能穿透门板,“你最近,是否被一些……难以解释的梦境困扰?”
我的呼吸一滞。
他提到了老屋!
提到了梦境!
恐惧和警惕瞬间攀升至顶点。
他是谁?
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是巧合,还是……他与那“影祟”有关?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强作镇定,试图否认。
门外的陈樾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了然:“你身上缠绕着一股陈旧而阴郁的‘念’,带着海风的咸腥,还有……樟木和尘土的味道。
这味道,和那栋老屋同源。
它像蛛网一样粘附着你,尤其是在日落之后,会更明显。”
他精准地说出了我梦中、以及今天在老屋里闻到的关键气味。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击穿。
他不仅知道,而且感知得如此具体!
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内心的挣扎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现状己经由不得我独自硬撑。
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缓缓拉开了门。
陈樾站在门外,黄昏的光线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探究或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看待“问题”本身的专注。
他的目光掠过我紧握木盒的手,微微颔首。
“看来,我找到正主了。”
他迈步走了进来,动作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他环顾了一下我这间简陋的临时住所,目光在窗户和几个角落稍作停留。
“你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警惕地看着他。
“陈樾,一个处理‘非常规’问题的人。”
他言简意赅,将肩上的粗布包取下,放在桌上,“你可以理解为,家族传承,处理一些与执念、残响,或者……用你能理解的话说,‘不干净’的东西。”
他看向我,眼神坦诚,“这片沿海地带,很多老房子年代久远,容易积聚一些东西。
你祖母的那栋老屋,我一首有所留意,只是之前那‘东西’还算安定。
但最近三个月,它的‘活性’明显增强了,而且带上了新的……目标的气息。”
三个月!
正是我噩梦开始的时间!
“所以……你是因为感知到它的变化才来的?
为了它?”
我指了指老屋的方向,又指向自己,“还是为了我?”
“为了解决问题。”
陈樾的回答很首接,“那‘影祟’依托老屋和你祖母的执念而生,原本只困于方寸之地。
但现在它似乎找到了新的锚点,就是你。
如果放任不管,它只会越来越强,最终可能不再局限于梦境。”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在老屋里,是不是找到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木盒递了过去。
在这样一个神秘而似乎具备专业知识的人面前,隐瞒似乎毫无意义。
陈樾接过盒子,打开,目光首先落在那本深蓝色封皮的小册子上。
他拿起册子,快速翻阅,当看到最后那行关于“影祟”和解决方法的字句时,他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心m化影,积郁成祟’,民间是有这种说法,尤其是灵气汇聚或执念深重之地。”
他合上册子,又看了看那绺头发和贝壳,“你祖母留下了关键的媒介,也指出了方向,但方法不够完整,‘暂安’治标不治本,而且……”他拿起那枚贝壳,在指尖摩挲了一下,“这贝壳,不仅是念想的寄托,在某些语境下,也象征着‘倾听’和‘海的回响’。
事情可能比纸面上写的更复杂一些。”
“那该怎么办?”
我急切地问,他的出现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灯,让我看到了一丝真正的希望,“我需要做什么?
《清净》是什么?
在哪里能找到?”
陈樾将东西放回盒子,看向我,他的眼神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清净》不难,我这里有更合适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粗布包,“净盐我带了。
但最重要的,是需要一个与那‘影祟’源头(也就是老屋)和你(它的新目标)都产生强烈‘连接’的仪式,在其核心之地,也就是那间老屋的堂屋内进行。
需要在今夜子时,阴气最盛,也是它与现实界限最模糊的时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决断。
“你需要和我一起回去。
回到那栋老屋。
今夜,我们一起,在你经历无数次噩梦的地方,彻底解决它。”
和我一起……回到那间噩梦的源头?
在子夜时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看着陈樾那双沉静而笃定的眼睛,另一种陌生的勇气,也在心底悄然滋生。
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因为恐惧和决心而激烈跳动的心脏,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