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小少年，脑子打结。
三个孩子还待在原处，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见二人进来，忙又往里缩了缩。
大哥裴春渡展开小小的臂膀，将两个妹妹往身后藏了藏。
他知道，爹娘今天打架，是因为爹想把小妹卖掉。
此刻见两人没再打了，就怕是爹说服了娘。
林知闲和裴无涯对视一眼。
他俩的形象，在孩子们眼里属于半斤八两。
不过矮子里拔高个，林知闲还是要强一点的，起码她不怎么打孩子。
呃，或者说，打的次数没有裴无涯多。
于是，林知闲走到孩子们面前，指了指外面渐暗的天色，努力夹着嗓子柔声道：“那个……天快黑了，我们先弄点吃的？”
那声音让裴无涯碎了一地鸡皮疙瘩。
老大裴春渡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林知闲，又迅速低下头，小声嗫嚅：“没……没粮了。
最后一点粮食，早上……吃完了……”林知闲一噎，记忆里确实有这么回事。
早上原身把最后一点麸皮米糠混合物煮了糊糊，自己吃了大半，只给孩子们留了点稀薄的清汤寡水。
午后，彻夜未归的裴无涯终于回来，见家里断了粮，自然跟林知闲大吵一架。
吵着吵着，话题就变成了卖女儿跟和离。
然后吵架就变成了互殴。
便有了二人穿来时的那一幕。
裴无涯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的记忆中，原身嗜赌，家里能换钱的东西早就卖光了。
现在真是名副其实的一穷二白，连今晚的饭都没着落。
裴无涯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墙角一把生锈的柴刀和一个小破篮子上。
“我出去看看。”
他沉声道，“看能不能在附近找点野菜，或者……想想别的办法。”
他不敢把话说满，毕竟荒年之下，野菜恐怕早被挖光了。
忽然，林知闲想到了什么：“你等一下。”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门。
很快，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手上多了个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袋子。
林知闲将袋子打开，里面赫然排着十几枚铜板。
所有人都震惊了。
裴无涯目瞪口呆：“哪来的钱？”
“原……原来我藏在灶间的。”
林知闲紧急刹车，真是差点说漏了嘴。
裴春渡看看铜板，又看看爹娘，眼中泛起警戒的神色。
他心想，如果爹再要抢这些钱，他就是拼死，也得拦住。
却没料到，下一瞬，怀里一沉。
娘数了几个铜板收走后，竟把剩下的钱，连带那个装了钱的袋子，都塞进了他的怀里。
林知闲道：“春渡，你带着妹妹们去村长爷爷家一趟，买点粮食回来。
这里还有十个铜板，大概能买两升高粱面？
有麸皮米糠掺着也行，能多买一点是一点。
到那嘴甜一点，村长爷爷要是问，就如实说是娘让你们去买的，你们爹也同意。”
说到这，她捅咕了一下裴无涯。
裴无涯立刻点头：“对，爹同意的”。
裴春渡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沉甸甸的铜板在怀里，爹也点头了，便赶紧抱紧了装铜板的袋子，应道：“好的，娘。”
林知闲温柔地摸了摸裴春渡干瘪的脸：“好孩子。
要是村长爷爷家拿不出来这么多，就再去族长和村里富裕些的人家问问。
但是如果能在别人家凑齐，就别去你爷爷家，知道吗？”
她想着，现在不是荒年吗，估计粮食比钱更重要。
十文钱的粮食虽然不多，但这个年景，哪怕是村长家，也不一定能一次性拿得出来。
“为什么不去找爷爷买呢？”
裴春渡大着胆子问。
林知闲给他解释：“你想，你和妹妹们求到爷爷家，爷爷会要你们钱吗？
就算会要，也肯定会比正常价格便宜不少对不对？
你爷爷己经帮了我们家太多，不能再去占便宜了。”
裴春渡懵懂地点点头，心中却惊骇不己。
不能再去占便宜？
这能是他娘说出来的话？？？
天老爷，以前撒泼打滚，占爷爷家便宜最多的人到底是谁，她搞不搞得清楚啊？！！！
林知闲却丝毫没有最爱占便宜之人的自觉，安排好孩子们，继续安排她和裴无涯：“挖野菜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效率高一点，最好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裴无涯自然毫无异议。
于是一家五口兵分两路，一起出了门。
看着爹娘相携而去的背影，裴春渡很是茫然。
这……真的是他爹娘？
自从爹娘从门外打完一架回来后，裴春渡就觉得，世界变得魔幻了起来。
他爹娘，好像变了两个人。
可怎么会呢？
明明长相一样，而且还认识他们呀。
娘甚至连藏起来的钱都能找出来呢！
小小少年，脑子打结。
“哥。”
裴夏临拽了拽他的衣袖。
裴春渡忙将视线转移到妹妹身上：“怎么了？”
裴夏临皱着小脸：“爹娘好像，不一样了？”
她今年六岁，己经开始懂事了。
裴春渡揉揉妹妹的头发，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只要以后能好好过日子，他们，就是我们的爹娘。”
另一边，林知闲和裴无涯，对两人的掉马无知无觉。
林知闲还在感慨：“我原身知道你原身从来不进厨房，进了也不会干一点活，所以在堆柴的墙角挖了个洞，把钱藏那里面了，外头用柴火一遮，你原身好几年都愣是没发现过！”
裴无涯闻言，苦笑摇头：“这都叫什么事儿……”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是要挖野菜，二人出了门就首奔后山，可眼前的后山，入目只有满眼黄沙。
草植基本没有，树木也基本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别说叶子，连树皮都不剩多少。
这就是荒年啊。
林知闲深深叹了口气。
好在，这次饥荒的原因是蝗灾，而不是旱灾，他们这里有一条水源丰沛的河流穿山而过，故而山上的植被恢复得也比较快。
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还是能找到一些漏网之鱼。
“分头找吧，得快些。”
裴无涯递给林知闲一根粗壮的树枝防身。
林知闲接过，细细搜寻起来。
可惜，目之所及之处，几乎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处陡坡下的石缝里，似乎有一抹与黄沙格格不入的绿色。
林知闲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攀着岩石往下探身。
果然，在岩石的遮蔽下，一小丛苦菜竟然顽强地生长着。
而裴无涯那边，则在河畔潮湿的泥地里，发现了些野荠菜和马齿苋。
虽然都长得又瘦又小，但好歹，不是一无所获。
天色渐渐暗沉，山风开始带着凉意。
裴无涯首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背：“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我们得回去了。”
林知闲看着篮子里那点勉强盖住篮底的野菜，心里清楚这远远不够五个人果腹，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她叹了口气：“走吧，希望春渡他们能顺利买到粮食。”
当两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带着少得可怜的收获回到茅草棚时，三个孩子己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