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田猎习战杀大虫,礼神进香梦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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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全孝魂不守舍地给赤螭套上马嚼子,笨手笨脚的惹了她不高兴,一连打了几个响鼻,摇头晃脑地摔脸抽他的手掌心。

孙子羽奇怪地看向他,一巴掌帮苏全孝回了魂。

“醒醒。”

身边兄弟都看着他乐。

“全孝,怎么还站着睡觉呢?

哈哈哈哈哈。”

苏全孝涨红了脸,干笑两声。

“哈哈,没睡好,没睡好。”

“晚上做贼了?”

苏全孝的脸更红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忧的。

妹妹送他的玉鱼跟随他从冀州来到朝歌,己历六年之久,还从没发生过昨日那样的怪事。

他不敢向兄弟们提及此事,万一传出去,巫祝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心有私情,不忍割舍。

“脸红什么?

害了相思?”

孙子羽也不放过他。

金奎见苏全孝无措得哑口,屈肘捅捅孙子羽,孙子羽心领神会,改口说起别的。

“今日怎么没带上妹子送你的玉鱼?

我还从没见你离身过。”

苏全孝磕巴了,他真不擅长说谎。

“啊。”

孙子羽当他要说什么呢,只一声“啊”就没了下文,奇怪地瞧他。

“啊啊,我睡迷了,一时忘了搁哪了,急着出来准备田猎,就没带上。”

很好,很合理。

“昨日你休息了一天,也没见你出营玩耍,怎么就这么累了?

你到底干嘛了?”

苏全孝讪讪,他总不能说自己一晚上都在想撞鬼的事吧。

“又梦魇了?”

金奎歪打正着,替他解了围。

“对!”

苏全孝两眼放光,好像找到了救星,“对对对!”

对就对吧,这么激动做什么?

孙子羽侧目瞧他,总觉得苏全孝今日怪怪的。

“还再玩笑!

主帅集队了!”

黄元济远远地朝他们挥手招呼,田猎要开始了。

------------------------------------------------------玉鱼最后还是成了严惠烈的手机吊坠,这真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情。

也许是她笃信神前不会生出邪祟,又或许是好奇心驱使她冒险,总归她是留下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阳光下,玉鱼好像流动着翠绿的光,冰冰凉凉的,不像昨天那样发热。

如果我喊“他”,会有人答应吗?

严惠烈想试一试。

紧张感网住了北方阵众人,他们半包围住了前方的山洞,逼迫洞中猛虎现身。

一对铜铃般的眼睛在暗处闪烁着凶光,让人不寒而栗。

火箭点燃了投掷到洞口的油脂和柴薪,烟熏火燎中,人类己经准备好去对抗自然的伟力。

庞大的身形,紧绷的肌肉,好威风的猛虎,行动间似山峦倾倒,咆哮时如天雷捶地。

闷声隆隆,煞气腾腾,斑斓皮毛在火光下炸立,锋利獠牙在恶涎中闪耀。

崇应彪目露凶光,他就像那只猛虎,二虎相争,必有一亡。

今日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苏全孝咽了咽口水,侧头去看左右,金奎和孙子羽他们都绷紧了面皮。

“嗨?”

他明明没把玉鱼带出来,却再次听到昨天那个女声。

苏全孝被吓得一激灵,身上藤甲相撞,引来身后黄元济一瞥。

突然,老虎发起了攻击。

它如一道闪电般跨越火圈,冲向人群,速度之快令人躲闪不及。

崇应彪疾射三连,一箭扎进了它的眼窝,救下了前排的兄弟。

老虎中伤,剧痛之下虎步张扬,怒极登顶长啸癫狂。

众人紧随崇应彪令,箭雨纷纷如飞蝗,把猛虎往他们事先备下的陷阱处驱赶。

只是老虎并不按他们的预设行事,几次欲转身逃,却又止步回还。

崇应彪咂舌,真麻烦。

严惠烈拿起手机晃来晃去,玉鱼左摇右摆。

“不在?”

苏全孝的身家性命都快搭出去了,哪还有心力管她。

“崇应彪!”

是鄂顺。

“我来助你!”

金奎松了口气,还好来的是鄂顺,换成是别人,崇应彪为了不让功,没准要下猛料。

不用冒险舒服多了。

生时如凶神降世撼慑山林,死去也不过是恒河沙数中漭漭一粒。

炯炯虎睛,耀耀金毛,如流星坠地,也都黯淡了。

天降急雨,浇湿大地,天地间一片泥泞,黄土和着血水成了血泥,为百兽之尊盖棺。

崇应彪赶紧指挥众人把虎尸搬进山洞,若被泥浆污染了皮毛,清理起来就困难了。

“崇应彪!”

鄂顺的声音从山洞深处传出来。

“喊什么!”

他不耐地应和着走近了。

是两只虎崽,己经死去,张着嘴,口鼻间俱是灰黑的烟尘。

原来它欲行又止是因为这个。

崇应彪去看鄂顺的脸,不出所料,是鄂顺会做出的表情。

哀怜。

随侍一旁的姚庶良纳罕道,“稀奇,我还没见过照顾幼虎的雄虎。”

“你才见过几次老虎?”

崇应彪嗤笑,哪怕他们前脚帮助他猎虎,也不妨碍他嘴欠。

鄂顺和姚庶良齐齐翻了个白眼,只是一个在面上,一个在心里。

他真讨厌。

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禽兽尚念亲子。

崇应彪不再逗留,转身往外去了。

“你去哪?”

外面还下着雨呢。

“虎崽归你,雄虎归我。”

不嚣张就不是崇应彪了,鄂顺一点都不意外,念在南方阵只出了最后那一下力,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严惠烈又来到了后土庙看戏,她在台下找了空座,正巧就在顾汉云的旁边,两人相视,点头微笑当作招呼。

今天的腔调和前两天全然不同了,严惠烈好像听出了乡音,俏皮可爱。

台上唱的是《南柯梦》。

淮南裨将淳于棼因贪酒误事失官归里,郁闷寡欢。

一日去寺庙听禅师讲经,恰逢槐安国***派遣侄女琼英郡主来为女儿瑶芳公主召选驸马。

男招女来女相男,琼英中意淳于棼的英俊风流,归告***,命紫衣使者趁淳于棼酒后酣睡,将其迎至大槐国招为驸马。

好个淳于棼,听佛观道,凑个热闹,见色心喜,仙佛一笑。

淳于棼在南柯郡二十年,广施仁政,将南柯郡治理得井井有条,政绩卓著,深受百姓爱戴。

他也因此加官进爵,家庭美满,和瑶芳公主育有五男二女。

及至檀萝国入侵,部将周弁失机兵败,公主在还朝路上病故。”

魂去,魂去,梦到瑶台秋意。

醒来己至南柯,折磨娇多病多。

多病,多病,富贵丛中薄命。

““喂?”

是那个男声,犹疑、好奇,可能还有惊惧。

“你在吗?”

严惠烈悚然一惊,看向身旁的顾汉云。

他听不到!

严惠烈想要回应,又怕被人当成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瑶芳公主眷恋哀怜地望向淳于棼。”

只恐我死之后,你千难万难。

““之前是你唤我吧?”

苏全孝借口离队,在身上摸寻了好一会,才终于在交领下找到了玉鱼。

他很肯定就是玉鱼里的人在叫他,只是她现在反而不理他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呀。

严惠烈翻出手机,亮了屏幕,手指划拉来划拉去,也不知道在划拉什么。

他要是住在手机里就好了,怎么就住在玉鱼里,真不方便。”

看人情自懂,我死后百般珍重,心疼痛,只愿凤楼人永。

“鄂顺离队小解,瞧见苏全孝的背影,对方正面对着大树的。

鄂顺乐的有人作伴,一掌搭在他的肩上。

“啊!”

“啊!”

“啊!”

蚁王悲声。”

瑶芳女儿殁了!

“鄂顺吓到了苏全孝,苏全孝又吓到了严惠烈,害她失手把手机摔在地上,惊动顾汉云投来一瞥。

怎么一惊一乍的?

严惠烈朝他抱歉一笑,赶紧低头捡起手机,起身离席,慌乱之下转进身后正殿中。

“你喊什么呢?”

她压低声音朝玉鱼说话,对方没有回答。

真是的,他叫我我不应,我喊他他不理。

严惠烈抬头,再次面对着后土神,带着她施予的奇异。

既然进殿,不如拜拜吧。”

上天如圆盖,下地似棋局。

淳于梦中人,安知荣与衰。

“鄂顺被苏全孝一吓,看清他手上攥着玉鱼,只当他睹物思人,怀念故土,宽解了他几句。

苏全孝讪讪接了,并不多解释。”

卿本人间,家非在此。

“”俺家在人间,因何在此?

““你们快点归队了!”

“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暗了!

抓紧时间多猎些!”

是姚庶良和孙子羽喊他们归队。”

酒尽难留客,叶落自归山。

惟余离别泪,相送到人间。

“来时步围金障彩碧玲珑,花灯引道印照成行,左右传呼好不风光,去时却只有一头老牛为座驾。

紫衣使者送淳于棼回到广陵郡,淳于棼见榻上自己酣睡,心神惊颤。”

不要近前!

我怕也!

“”淳于棼!

“一叩首。”

不要近前!

“”淳于棼!

“二叩首。”

不要近前!

“”淳于棼!

“三叩首。

严惠烈三叩首完毕,淳于棼也梦醒了。

老顾坐在殿门口的搭的领香处,侧耳听戏,严惠烈从殿内出来,向他要了三炷香。

殿前的亭台香炉里香火未尽,灰白香灰上插满了线香的***,其中零散立着几株金香。”

在欲天多,怕煞阎罗,新生天裏有愁么。

次第风轮都坏却,甚么娑婆。

“严惠烈照着昨日顾汉云教他献贡的流程拜过西方,留香炉内。”

弟子有丝萝,曾出守南柯,光音天裏事如何。

但是有情那尽得,年少也娑婆。

“自她成年以来就没有求神拜佛过,只觉得这三天里己经许尽了毕生所愿。”

先生可有甚祈请?

替你铺宣。

“许愿正心面对父母,许愿整顿再造事业,许愿开解玉鱼来缘。”

小生第一要看见父亲升天,第二要见瑶芳妻子升天,第三愿尽槐安一国普度升天。

“”好大愿心。

你可便燃指为香,替你铺陈情疏,倘有奇验,以报虔诚。

“多情的痴心人,愿舍皮囊,来全发心。”

老禅师,蝼蚁怎生变了人?

“香炉里散出袅袅烟雾,隔开了严惠烈投向后土神的目光,使她目迷。”

他自有他的因果,这是改头换面。

“严惠烈使劲眨了眨眼,再要去看。”

小生***被虫蚁扯去做眷属又是为何?

“这下看清了。”

彼诸有情,皆由一点情,先生情障,以致如斯。

“崇应彪别了鄂顺,在追捕野猪的路上遇到了殷郊和姬发,两边争功,明争暗斗耗费了不少时间,最后由殷郊一箭射得,引得崇应彪不满。”

檀罗国蝼蚁三万西千户升天,你看纷纷如雨上去了。

“”呀!

檀罗国是我之冤仇,我这一檀功德颠倒替他升天!

“他心里不甘得厉害,面上还要讥讽挑唆,面露不屑。

“我们逼这畜生力竭,倒入了你们的口袋,你们什么时候学得如此卑鄙做派?”

“劳驾你言传身教。”

这可不是假话,全是姬发肺腑之言,逗笑了殷郊和一众兄弟。”

则你有那答里冤,这答里缘,那蠢诸天他有何分辨。

“殷郊指挥众人收敛野猪,他打算用这野猪的皮制成护臂,献给他的父亲。”

檀罗杀了南柯多少人马!

多少业报!

“苏全孝遥遥看着殷郊马上风采,想到了他的父亲,他们的主帅,殷寿。

殷郊和他的父亲真像啊,都是那么神勇俊美。

崇应彪朝那边撇嘴瞪眼,冷笑连连。”

恁虫豸儿杀害是前生怨,但回头也普地升天。

“严惠烈在回到原位前又对着玉鱼轻声呼唤,无人响应。

淳于棼为全发心,再燃指,惨怛痛呼,满地打滚。”

焚烧十指连心痛,图得三生见面圆!

“苏全孝随崇应彪围猎,行动间,腰间玉鱼碰着甲胄,发出环佩清音。

林叶间出现一只牝鹿,崇应彪心下一喜,搭弓要射。

牝鹿身后绕出一只麑鹿来,调皮地围着她点跳,拿头轻轻撞向自己的母亲,引来牝鹿的亲昵。

那是她的孩子。

真讨厌。

崇应彪咂舌,厌烦地垂手罢弓。

“收队。”

“哎?”

众人皆纳罕。”

大槐安国军民蝼蚁五万户同时升天。

“真不容易。”

好了!

好了!

分明是大槐安国军民蝼蚁万户口升天,咱南柯百姓都在了!

“狂态似范进,痴状如宝玉,分不***与幻,辨不明果和因。

拜别了爹,告慰了娘,罢了仇敌兄弟的恩与怨,辞了蚁王蚁后的喜与悲。

人身臭恶得嫌于三女,蚁魂香艳回情于淳郎。”

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殊?

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

“严惠烈摩挲着玉鱼,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求众生身不可得,求天身不可得,便是求佛身也不可得,一切皆空了。

“尽得尽失,尽失尽得。”

淳于生立地成佛也。

“观戏三日,最厌是《文姬归汉》,最喜是《目连救母》,最慨就是这《南柯梦》,许多诙谐幽默的桥段,听到了最后却感到悲喜驳杂。”

笑空花眼角无根系,梦境将人殢。

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东西南北西方阵前分别罗列着猎物,他们在等待主帅殷寿检阅这次田猎习战的成果。

殷寿对北方阵所获的猛虎很满意,不吝夸赞。

殷郊心里泛酸,在猛虎面前野猪又算什么呢?

殷寿的无视比他的目光更加沉重。

姬发见好友低落,也不好受。

“那老虎还是鄂顺帮忙打下的,倒让他占了功。”

何必自苦呢?

鄂顺偷偷耷拉下了嘴角。

别牵扯我啊。

“你射去了我们追赶的野猪又当怎么说?”

崇应彪讥讽一嘲,笑的像个***。

殷寿还在仔细检阅猎物,他父亲的生辰就要到了,他有心挑拣良品献上,并不注意身后的口舌之争。

碍于殷寿在场,姬发和崇应彪也不敢闹开。

姜文焕隔开越贴越近的二人,警告他们不要生事。

“好了好了,主帅在场,你们还要放肆?”

生事也要等回营啊,当着主帅的面,他就是再想看热闹也不敢了。

曲终人散,该回了。

严惠烈没有打车,散步一般地往家走,天上隐约现出月的虚影。

天快暗了。

“天快暗了。”

苏全孝心里有事,只想赶快回营。

他心中惊异,想不明白这玉鱼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诡异之下觉得有些害怕。

“这不还亮着吗?”

“月亮都出来了。”

再亮也是要入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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