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镜中人“苏小姐,前面路滑,您慢些。”陈管。
家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带着几分沙哑,像是被这梅雨时节的水汽浸过。苏晚轻轻点头,
目光却被戏楼里斑驳的雕梁画栋吸引。青石巷的百年戏楼,
在梅雨的氤氲里宛如一幅褪色的旧画,每一处纹理都藏着岁月的故事。
她脚下的木楼梯吱呀作响,和着穿堂风里桐油灯的明明灭灭,奏出一曲古老的乐章。
苏晚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落在描金彩绘的藻井上,那些褪色的八仙过海图仿佛活了过来,
吕洞宾的剑尖好似真的指着她后颈。“苏小姐当心脚下。”陈管家突然停步,
苏晚险些撞上他竹布长衫的后背。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推开雕花木门,
一股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这就是当年林老板的梳妆间。”苏晚走进房间,
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面蒙着厚厚尘灰的水银镜上。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擦拭。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抹青黛色衣袖从镜中掠过。她触电般缩回手,
铜镜右下角的篆体刻字渗出血珠——“疏月”。“林疏月,民国三年红遍津门的坤生。
都说她扮的杜丽娘能勾魂摄魄,可惜...”陈管家浑浊的眼珠在镜面停留片刻,
枯枝似的手指划过妆奁上干涸的胭脂,“二十五岁那年吊死在戏台横梁上。
”苏晚的后颈爬上细密寒意。她想起方才在戏台勘察时,横梁上那道焦黑裂痕,
像是被雷劈过,裂缝边缘隐约可见暗红色纹路,此刻想来竟似人形抓痕。“您要的旧照片。
”陈管家从黄花梨立柜取出檀木匣,苏晚接过时指尖一颤。泛黄的照片上,
穿月白旗袍的女子倚着朱漆廊柱,眉眼与她足有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用褪色朱砂写着生辰八字,赫然是她出生那天的日期。窗外惊雷炸响,
戏楼所有的灯笼同时熄灭。
苏晚在闪电中瞥见镜中映出两道身影——她身后分明站着个戴点翠头面的青衣,
水袖正缓缓缠上她的腰肢。妆奁里的玳瑁梳子突然立起,
在镜面划出歪斜血字:“替·我·唱”苏晚惊恐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陈、陈管家,
这……”陈管家神色慌张,眼神闪烁,“苏小姐,许是这戏楼年头太久,有些邪性,
咱们先出去。”说着,便拉着苏晚匆匆离开房间。回到前厅,苏晚的心还在狂跳。“陈管家,
这林疏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戏楼里的事,您肯定知道更多,求您告诉我。
”陈管家犹豫片刻,长叹一口气,“苏小姐,这事儿说来话长,
当年林老板和督军府的周大少爷有过一段情,可后来不知怎的,就出了这许多变故,
她死得凄惨呐,这戏楼也就跟着不太平了。”“那这照片,还有这奇怪的事儿,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苏晚举起照片,声音带着颤抖。陈管家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苏小姐,您还是别管这些了,专心修复戏楼,完了就赶紧走吧。”苏晚紧咬下唇,
她心里清楚,这事儿远没这么简单,自己怕是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跨越时空的恩怨之中 。
第二章 夜戏“咚——咚——”子时的梆子声,沉闷而悠远,打破了夜的死寂,
也惊醒了浅眠的苏晚。她猛地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然而,
窗外传来的幽咽箫管声,以及那弥漫在湿冷空气中的陈年脂粉香,却无比真实。
“这是……”苏晚眉头紧蹙,裹紧羊毛披肩,缓缓推开门。
廊下的灯笼不知何时全换成了白纸裱的丧灯,在微风中摇曳,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苏晚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缓缓走向戏台。
戏台上,水袖翻飞,杜丽娘正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金丝绣鞋踩过的地方,
绽开朵朵血梅。苏晚死死攥住楼梯扶手上的木雕牡丹,那花瓣竟在她掌心渗出黏腻汁液。
“姑娘也懂《惊梦》?”一个冰凉的声音在苏晚耳畔响起。苏晚猛然回头,
只见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正贴着她后背,发间茉莉压鬓簪插着半截白骨。“你……你是谁?
”苏晚惊恐地瞪大双眼,声音颤抖。女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我是疏月,
林疏月。这出戏,本该是我和阿瑄的结局。”“林疏月?你……你不是死了吗?
”苏晚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退路已被无形的力量阻断。林疏月没有回答,
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突然,铜锣突兀炸响,戏台霎时陷入黑暗。
苏晚慌乱地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等灯光亮起,戏台上空无一人,
只有件珍珠白的戏服平铺在台中央。月光透过藻井洒落,戏服领口处渐渐洇出暗红血迹,
转眼间整件衣裳都被染成猩红。苏晚踉跄后退,撞上立柱,掌心按到片冰凉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张褪色的戏票,上面印着“民国三年七月初七,林疏月封箱演出”,
日期旁边用眉笔写着“永以为好”。戏票背面密密麻麻全是抓痕,
最深处嵌着半片断裂的指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苏晚喃喃自语,
冷汗从额头不断冒出。这时,二楼突然传来婴儿啼哭。苏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恐惧,
顺着声音摸到梳妆间。只见镜面蒙着层血雾,血珠顺着镜框蜿蜒流到妆奁里,
玳瑁梳子正在血泊中打转,梳齿间缠着几根花白头发——与陈管家后脑勺的斑秃如出一辙。
“陈管家……难道他和这一切有关?
”苏晚的脑海中闪过陈管家那闪烁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苏小姐,您在里面吗?”是陈管家的声音。
苏晚迅速藏好戏票,整理了一下情绪,打开门。“陈管家,你怎么来了?
刚才我听到有婴儿哭,就过来看看。”陈管家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苏小姐,
这戏楼里不干净,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别到处乱跑。”“陈管家,
这戏楼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你肯定知道,对不对?”苏晚直直地盯着陈管家的眼睛,
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陈管家避开苏晚的目光,“苏小姐,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您别再问了。”说完,不等苏晚回应,便匆匆离开。苏晚望着陈管家离去的背影,
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她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戏楼,背后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血腥往事,
而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第三章 骨哨晨雾如轻纱般漫过雕花窗棂,
给整个戏楼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苏晚坐在梳妆台前,
手中拿着从妆奁暗格里找到的那支森白骨笛,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笛身刻满蝇头小楷,
细看竟是往生咒文。苏晚轻轻用绢布擦拭笛孔,就在这时,戏楼梁柱间突然响起凄厉的婴泣,
震得藻井上的彩绘仙人纷纷捂住耳朵。“啊!”苏晚惊恐地站起身,手中的骨笛险些掉落。
“苏小姐起得真早。”陈管家端着漆盘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银耳羹在瓷碗里漾出细纹,
“这是用后山清泉熬的。”他布满血丝的眼球转向骨笛,“这凶物怎么还在?
林老板咽气时含着它,班主说晦气就封在……”苏晚舀起半勺羹汤,
忽然瞥见汤面倒影里管家嘴角裂到耳根。她手一抖,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响,
汤里顿时浮出团纠缠的黑发。再抬头时管家已恢复常态,
仿佛方才的异象只是水汽氤氲的错觉。“陈管家,你……”苏晚刚想开口质问,
陈管家却抢先说道:“苏小姐,许是您太累,看花眼了,这汤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苏晚放下瓷碗,紧紧盯着陈管家,“陈管家,这戏楼里发生的一切,我一定会查个清楚。
你要是知道什么,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不然……”陈管家神色一紧,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苏小姐,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个管家罢了,您多想了。”说完,放下漆盘,匆匆离开。
日头西斜时,戏台横梁上的抓痕开始渗血。苏晚搭着竹梯攀上去,
发现裂缝里卡着半枚翡翠戒指。戒面雕着并蒂莲,
内圈刻着“周瑄”二字——正是督军府那位失踪多年的大公子。
“周瑄……林疏月……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苏晚低声自语,将戒指小心收起。
当夜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苏晚蜷在厢房翻阅县志,
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民国三年中元节,青石巷戏楼突发大火,名角林疏月连人带戏台烧成焦炭。
但夹页里的八卦小报却印着截然不同的消息:周大少爷与坤生私奔未遂,戏班三十八人暴毙。
“到底哪个才是真相?”苏晚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心中愈发困惑。惊雷劈断古槐的刹那,
骨笛竟自鸣起来。苏晚跟着幽咽笛声摸到后院古井,井栏上绑着的红绳早已褪成惨白。
她举起风灯照向井底,水面倒映着穿猩红嫁衣的新娘,盖头下赫然是张烧焦的骷髅脸。
“找到你了。”冰凉的手掌贴上后背。苏晚转身看见陈管家举着砍柴斧,
浑浊的眼球完全变成惨白色,“周家人找了你八十年……”“陈管家,你疯了!
”苏晚惊恐地喊道,本能地侧身躲避。斧刃劈下的瞬间,井底突然伸出数十双焦黑的手,
将老人拽入漆黑井水。“啊——”陈管家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很快被雨声淹没。
苏晚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望着井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家人为什么找我?和林疏月又有什么关系?”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她知道,
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的真相,
或许就隐藏在这戏楼的每一寸角落里 。第四章 合婚帖暴雨如注,冲刷着井沿的血迹,
仿佛要将这一夜的恐怖都洗净。苏晚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上,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
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绝。“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一切。”她低声呢喃,
转身朝陈管家的房间走去。苏晚在管家房中翻出个紫檀匣子。掀开盖子的刹那,
霉变的胭脂香里混进铁锈味,六对布满血丝的眼球在锦缎上排成北斗状。
每颗瞳孔都映着相同画面:穿喜服的林疏月被铁链锁在戏台,
台下坐着三十八个蒙眼听戏的僵尸。“这……这是什么?”苏晚惊恐地捂住嘴,
差点呕吐出来。匣底压着张合婚庚帖,生辰八字正是苏晚与周瑄的。
洒金红纸上染着褐色指印,边缘还黏着片干枯的皮肤。当月光移过纸面,
那些楷书突然扭曲成“聘妻苏晚,配与周氏亡子为冥婚”。“冥婚?为什么是我?
”苏晚的声音颤抖,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就在这时,戏楼传来密集的鼓点。
苏晚攥着骨笛冲进去,看见三十八具焦尸正机械地擦拭桌椅。它们脖颈都系着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