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红楼梦:潇湘妃子别传第1章 痴黛玉误比河东狮,俏香菱被逐紫竹庵在线免费阅读
贾宝玉想及二姐姐在孙家受苦,闷闷不乐,便到潇湘馆找黛玉说话。
林黛玉安慰了宝玉几句,贾宝玉渐渐开怀。
“这世间对女子太不友好了!那些狗屎的大圣大贤,高唱男尊女卑,唱了一千年,唱得女子生生世世,永远卑下。
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哎,林妹妹,真希望有一日,世间的女子,可以像男人一样,做她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局限在四方方的围墙之中。”
贾宝玉大发牢骚,恨不得把千百年来的“圣贤”们,都拉出来批斗一番。
尤其是那些鼓吹“程朱理学”的人,最好叫他们生生世世做女人,让他们体会一下女子的痛苦。
林黛玉不跟他争执“女子地位低下”的问题,因为争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黛玉哂笑:“宝玉,这世间,有许多的男人,像你一样,觉得女人一旦婚嫁,便永远生活在黑暗的地层下。
所以,世间有很多的父亲,在女儿出嫁之前,很疼惜女儿,希望女儿在出嫁前能享受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父亲疼女儿,却用错了方法。”
宝玉愕然:“林妹妹,父亲疼女儿,居然有错?我是头一回听到。”
林黛玉笑道:“父亲疼女儿是没有错的。错的是,有时候用错了方法。”
宝玉依旧不解。
林黛玉解释道:“明知道女儿出嫁后,将要面对很多婆媳、姑嫂之间的问题,却不在她出嫁前,教会她承受这些压力、解决这些问题的能力。婚前再疼她,又有什么用呢?”
宝玉默然。
林黛玉又道:“须知,一个女子,在家只有十几年;在夫家的时间,倒有五六十年……就算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出嫁后,父母也无法再疼她了。”
女儿出嫁后,便成了别人的媳妇。
媳妇是男方家族的工作机器,是传宗接代的物品,是没有独立人格的。当然,如果媳妇有一个很好的娘家背景,夫家会稍微看重她。
林黛玉想起,父母在时,对自己的千般宠爱、万般纵容,悲从中来,不禁潸然落泪。
宝玉见她哭了,慌了神:“林妹妹,是我不好,惹你伤心。妹妹,你不高兴,打我骂我好了,只是别哭坏了身体……”
林黛玉听了,娇笑一声:“好端端的,我打你做什么?说的我,好像是那河东狮一样……”
林黛玉猛然想起,“河东狮”专指爱吃醋的妻子,怎么能随便自比呢?
羞红了脸颊,双手捂住脸,不看宝玉。
贾宝玉却不肯轻易放过她的失误:“林妹妹,你若是河东狮,我就是……”
林黛玉连挥粉拳,捶了贾宝玉七八下,才停下手。
“宝玉,你再乱说,我以后不理了。”
林黛玉说着,别过脸去,径自朝前走。
贾宝玉上前几步,连连长揖:“小兄胡言乱语,还请林妹妹恕罪。”
黛玉听了,噗嗤一笑:“算你知机。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
说着,食指在宝玉额上,轻轻一点。
贾宝玉喜不自禁,连忙发誓:“我若再惹妹妹生气,就不是人!”
兄妹二人,又谈到迎春的处境。
贾宝玉说道:“林妹妹,我想了个主意。我去告诉老太太,把二姐姐接回来,任凭他孙家来接几次,咱们只不放她走,孙家就无可奈何了。”
林黛玉听了,未置可否;却指着刚刚飞过去的几只燕子,笑道:“乳燕在巢能几时?”
乳燕长大后,就要飞出母亲的巢穴,独自面对人生。
贾宝玉似有所悟,落下泪来:“巢中燕,要学飞、学捉虫。我不如它多了。”
两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到了紫菱洲。
宝玉触景生情,不由站住。
“林妹妹,你方才说的,把女儿当作掌上明珠的父亲……可怜的二姐姐,她在家时,没做过掌上明珠呢。我恨我自己,从前,为什么没有多关心一下二姐姐……”
微风吹过紫菱洲,落在林黛玉的身上;黛玉觉得有些凉意,肩膀抖了几下。
宝玉见了,连忙拉了黛玉往回走。
“林妹妹,你冷了?多怪我不好,也没多带件衣裳来……。”
两人走了几步,却见紫鹃和袭人,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紫鹃给黛玉披上风衣,笑道:“姑娘和宝二爷走得急,我叫雪雁拿衣裳过来,她在那边听趣闻,居然给忘了!”
袭人也笑,拉着贾宝玉就走,说太太找他。
贾宝玉听说有趣闻,不肯走,拉着紫鹃,笑道:“是什么趣闻?说来我听听。”
紫鹃脸色一沉,甩开宝玉的手,说道:“这事你迟早会知道的,何必拉拉扯扯的呢?”
林黛玉在一边偷笑,贾宝玉有点不自在。
袭人拉过宝玉,笑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太伤心。姨太太那边的人说,今儿早上,薛家请了大夫,说香菱恐怕不行了,顶多还有三四天的样子,要他们准备后事。”
林黛玉、贾宝玉听了,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语。
袭人又说:“偏偏薛大奶奶和薛大爷吵嘴,薛大奶奶说她进门才三个月,薛家就办丧事,很不吉利。
薛大奶奶还说,‘我没进门时,郎情妾意,恩恩爱爱。我进门,她就病了,人家会说,是我害死了她!’
所以,薛大奶奶,说什么也不同意给香菱办后事。”
宝玉总算缓过神来,说道:“那怎么办?总不能把香菱扔出去吧?”
袭人不语。
紫鹃冷笑道:“那当然不会!姨太太把香菱送去城郊的紫竹庵了,让她在紫竹庵自生自灭。臻儿想过去服侍香菱,薛大奶奶不肯,香菱一个人去了。”
林黛玉悲不自禁,扶着紫鹃,默默地回到潇湘馆。
迎春说她在孙家受虐待,林黛玉虽然同情,却不觉得悲伤。
迎春有父母、有兄嫂、有娘家,她在夫家立不起来,是她的性格问题。
而香菱,一无所有,无父无母,连姓名都不知道!
她此去紫竹庵,多半是有去无回,有没有人收葬还是未知呢!
林黛玉想到自己。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林黛玉独坐茜纱窗下,潸然流泪。
紫鹃递过一杯参茶,泪满双眶,却依然带笑苦劝黛玉。
“姑娘,伤心归伤心,可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说句不好听的,香菱去了紫竹庵,比留在薛家好多了!”
林黛玉听了,收了泪,苦笑道:“也是。她既然不容于正室,出去了,说不准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紫鹃笑道:“就是这个道理呢。病中的人,若是天天还听那闲言碎语,病怎么好得起来?静养静养,重点在‘静’字上面。”
林黛玉说道:“我若是男子,可以出得门去,我倒想去紫竹庵看看她。那年她在园子里住,跟我学作诗,仿佛就在昨天……”
林黛玉望着楼宇深深的大观园和贾府,陷入沉思。
“我还比不上那笼中鹦鹉呢。”
鹦鹉似解主人心意,念起诗来: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
忧思软系飘香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