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山居右,玄丘民卫之,大幽国居下,赤胫民卫之。
山顶有神卫土伯九约,后土之封臣,身如牯牛,九曲之尾,头顶尖角,三目虎首,血手利爪,驱幽魂入轮回。
叱咤洪荒之后土娘娘,于此地麾兵亿万鬼兵征战诸天万界,无敌千世!
然,不知何时。
后土不存,神威不降,此地只有一片废土。
就连洪荒赫赫威名,九命通天,随后土征战洪荒数载的古神土伯,亦只有一残命飘忽……
“君……”“官……”“将……”“史……”“祭……”“礼……”“工……”“师……”“文……”“游……”土伯的耳边不断传来让人心烦的嘈杂。
他迷蒙中缓缓看向旁边不知在念叨什么的荃公,它是洪荒天地中第一株荃草,贪财好色被后土娘娘镇压,成狗头军师。
哪想风云变幻,至此时只有这一老友陪伴。
“荃……你在干什么……”
“咳咳。”荃公擦掉嘴角的血,摆弄头上已经无法化形的枯萎荃草叶,咬了口老牙,闷哼一声一使劲又拔下一根:“没事。”
土伯无力的翻了个身,趴着看着它,浑浊的眼里闪过温柔:“那又是拆了生死簿,又是缝缝补补为何?”
荃公呲着一口老牙,嘿嘿一笑:“我又想到了一个方法,救活后土娘娘。”
“真好啊……”土伯无力的吐了口气,将头颅趴在爪牙上:“多少年了,你还是不放弃……”
“我没放弃,你又放弃了?老家伙,陪我去看一看后土娘娘……”荃公绑紧了用生死簿新编的无字天书,从地上缓缓爬起。
土伯无言,就算鲜血不断从四肢渗流,就算骨骼已经不堪支撑,他依旧如当年那巍峨巨兽,缓缓而坚定的站起。
一步,两步,跟在荃公身后,向着那曾经的后土道场,此时一片尘埃之地走去。
“你可知我手里是何物?”
知道老伙计又在卖关子的土伯道:“不知道?这是什么?”
荃公伸手一拿,在虚空中化出一支毛笔,在无字天书的书皮上匆匆写着,然后拿给他看:“你过还是与以前一样的笨啊,这叫洪荒华夏诸国录。”
“你刚想的吧?!”
嘭,一声巨响。
荃公身受巨力,飞了十万八千里七十二里,重重摔倒在一片乱石堆中,吓坏了一群赢鱼乱飞。
“呸。”翻了两个跟斗回去,荃公吐了他一口唾沫,大怒道:“好你个土伯,当真我打不过你!”
土伯翻了个白眼,闷头往前走:“说吧,老伙计,这次你又打算干什么?”
荃公愤愤不平道:“你就是个臭武夫!后土娘娘封的一个小小伯爵,竟然以下犯上打公爵。你等着,等我唤醒后土娘娘,拿你是问!”
看土伯不理睬他,荃公无趣的撇撇嘴,抢上两步赶在他身前,拜后土丰碑。
然后起身看着他旁边,拜倒在地的土伯,拿起《洪荒华夏诸国录》这无字天书道:“你可知后土娘娘如何而来?”
土伯又是一拜:“请后土娘娘原谅臣下妄言。”
起身看向荃公道:“有圣人曰:初天地未分,混而为一,二仪初判,阴阳定位故清气腾而为阳天,浊气降而为阴地。为阳天者,五太相传,五天定位,上施日月,参差玄象。为阴地者,五黄相乘,五气凝结,负载江海山林屋宇。故曰天阳地阴,天公地母。”
荃公接过他的话,问道:“然神格有位,人间无拜。后土娘娘如何成神?”
土伯言:“炎帝之妻,赤水之子听訞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祝融降处于江水,生共工,共工生术器,术器首方颠,是复土壤,以处江水。共工生后土,后土平九州,为天下共主,故祀以为社。”
荃公大笑,拱手再拜丰碑:“后土娘娘是以平定九州之功,死后祭祀为神,拜为后土皇地祇否?”
土伯满脸骄傲:“自是!遥想当年,玉皇大帝统御万天,后土娘娘统御万地,勾陈大帝统御万神,紫薇大帝统御万星,青华大帝统御万灵,长生大帝统御万类。上、下、四方,六合镇洪荒。玉清为君,上清为民,太清为官,万物繁荣,百家齐鸣……”
荃公收去笑脸,无神看去:“可现如今皇天后土不存,四帝无踪,三皇五帝不在,众圣也不过是过往云烟罢了。”
“大逆不道!”土伯怒气勃发,抬手就要打。
荃公怡然不惧,就在土伯那神掌距离他的脸庞还有一公分之时,快速说道:“所以,这次我的方法,必将复活后土娘娘!”
那擎天巨手顿住了,土伯疑惑看着他:“说,什么办法?”
荃公费力的将巨掌从身边搬开,放在地上拍了拍:“那就不要动手动脚,听我道来。”然后继续向丰碑后走去。
土伯缓缓跟上。
万里废墟空无物,除却那诉说后土之丰碑,只有一片细沙黑土,以及中央那万古不动的黑石女人。
女人成半蹲之姿,怀里虚抱,犹如喂养孩童的母亲。
她!就是孕育万物的大地之母!
泪水忍不住的从荃公的眼角流下,就算他踏遍万界,经历千辛万苦,也没有片刻放弃。
只因,这天下之大,只有此处是他的家。
也只有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归宿。
“娘娘……我回来了。”荃公长跪不起,直至流下最后一滴泪水,在土伯温柔的眼神中缓缓站起。
荃公眼中闪烁着异常坚定的神色:“这次,我一定唤醒您再临洪荒!”
看向土伯,荃公道:“你不是问我,如何唤醒娘娘吗?那你可知,后土为公共上神之女,至东汉才为幽都之君?北宋才封为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与皇天同等?又可知,至南宋才有言:后土即朝廷祀皇地祗於方止是也。王者所尊。合上帝为天父地母焉,列为“四御”尊神,为执掌阴阳生育、万物之美的后土娘娘?!”
土伯眉头凝住:“你在说什么?!什么东汉,北宋……”
“所以。”荃公认真的看着他:“你什么都不知道!神是什么?圣是什么?就连这洪荒是什么你都不知道!”
土伯仰天咆哮,怒视他道:“荃,你别欺人太甚!!”
荃公拿出《洪荒华夏诸国录》,冷冷的看他一眼,向山外走去:“当我完成它,不,或许一半的时候,后土娘娘就会降世。你跟着我……”
“你要我陪你一同?”土伯一惊,除了上次探索洪荒蛮兽秘境,荃公可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他。
“你怕了吗?”荃公不屑的瞄了他一眼。
“呵,我会怕?”土伯一声咆哮,天降幽霊将幽山笼罩,摇身一变化为一红眼大汉,跟上已化翩翩少年的荃公身后。
“如果变成马多好呢?还能让我骑……”
“你说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把瞳孔的颜色变一变,太怪了。”
“不能。”土伯沉默了一下,看向飘在白云中的荃公:“你真的能救回后土娘娘,而你说的后汉,北宋……”
荃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土伯,就如你之前所言,天公地母,乃人族供奉所致,现如今为何后土不存,岂不显而易见?不就是人心不信尔?”
土伯疑惑道:“但你说的后汉、南宋,岂不就在那都广野之边?”
荃公继续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我之言乃后汉南宋,非此洪荒后汉与南宋诸国也……”
土伯挠着头皮:“什么乱七八糟?”
荃公拿出《洪荒华夏诸国录》,扬了扬:“非此间,在彼间,洪荒亿万载,当下不过千秋。”
“当下?”土伯疑惑道。
站在群云之巅,看万千人世,荃公突然道:“土伯,你不觉得这洪荒华夏诸国太过虚假?”
“嗯?”
“总有同样的人不断降生,总有不断的事情重复发生,每个人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一段人生。”荃公怅然道。
“有吗?”土伯疑惑道。
“有。”荃公肯定道,眼中闪过精芒:“天道所致,入局者迷,天道为牢,昏昏然以不知道过了多少世……所以,我用生死簿,编洪荒华夏诸国录,便是要逃脱天道干预,记载诸国真史。”
“记得真史又如何?”
“寻华夏正统,然后……”荃公死死的盯着土伯的双眸:“华族才知何为先祖,何为华夏,才能重燃信仰,光复我后土之母!”
“不懂。”土伯挠着头,憨厚的笑了笑:“但是我相信你。”
“还记得我编书吟唱之词吗?”
“君官将史祭礼工师文游?”
“没错!远古暨三代、春秋战国、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金夏、元、明、清、民,囊括洪荒华夏诸国!君官将史祭礼工师文游,囊括百家精华!我们将历经百世,为洪荒华夏诸国录写千万之字!”
土伯沉吟,虽然他听不懂,但是他表示大为震撼,同时他疑问道:“那这中间很危险吗?我需要对什么敌人?”
荃公想了想,深沉道:“时间,我们最大的对手就是时间。”
“……”
看着无语的土伯,荃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其实我很孤独,想找个伴,而你是我在洪荒中唯一的朋友。”
土伯吸了吸鼻子,眼中再显温柔,用力的点点头:“好!那就让我们兄弟,闯一闯这洪荒华夏诸国!”
荃公看着心劲满满的土伯,满意的点点头,狄仁杰走哪都带着李元芳,他行走百世怎么能不带个听话的小弟?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听到土伯问话:“那,我们现在去哪?”
荃公遥指天边隐隐出现的巍峨巨峰:“不姜山,洪荒华夏之祖地,远古暨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