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放下书包，朝厨房走去。
王伊梅端着一盘青椒炒牛肉从厨房出来，看到柳念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回来啦！快洗个手，准备吃饭。”
柳念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抓紧用水冲了冲手，洗完后又往旁边挂着的毛巾上抹了抹手里的水。
王伊梅也走了进来，摘掉脖子上的围裙挂在塑料挂钩上，冲柳念笑了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
柳念帮忙拿了碗筷，帮王伊梅盛了一碗饭：“妈，快来吃吧，一会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王伊梅应着，却还在收拾厨余垃圾。她做事喜欢有头有尾，做完饭不收拾，她心里不舒服。
她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水槽，一些菜叶和肉沫粘在一起堵住了一部分出水口，她用手掏了掏，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王伊梅收拾完坐下来吃饭。
一共三个菜一汤：一碗糖醋小排，一盘青椒炒牛肉，一碟菜心还有一煲海带排骨汤。
“你现在学习压力大，多吃点。”王伊梅夹了一块牛肉放进柳念的碗里，“我单位同事的女儿高三了，她说她天天做牛肉和炖海带汤给她女儿，说是补脑，一会海带汤你多喝点。”
“好。妈，你这衣服起球了，有空我陪你买一件吧。”
柳念记得这件衣服王伊梅穿了有七八年了，洗的次数多了，不仅起球，穿在身上也松松垮垮的。
王伊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了笑：“这衣服也***出去，在家里随便凑合一下。对了，这学期你们分班之后老师怎么样？还是之前的吗？”
柳念点点头：“对，还是之前的。班主任还是王武善。”
“你现在刚上高二，虽然没有高三那么紧张，但是要查漏补缺，学习一定不能落下。很多学生都是高二没跟上，高三的时候想补上就难了。”
王伊梅督促女儿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转念一想，又害怕给柳念太大压力适得其反，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努力之后顺其自然就好。”
“知道了妈。我觉得这学期的课我都比较上手，努努力应该能把掉下去的排名拉回来。”
“这就好，不过妈妈还有一件事要叮嘱你。”王伊梅停住筷子，不自然地顿了顿，“你这个年纪对别的男孩子有好感也正常，不过千万不能影响学习啊！”
柳念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她夹起一块排骨放进王伊梅碗里：“妈，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女儿就算有色心也没色胆啊。”
王伊梅低头扒了口饭，偷偷观察着柳念的表情，神情复杂：“五楼李叔的女儿你认识吧？”
“是那个李玉珊吗？认识。她在六班，有时候还碰到呢。”
“昨天买菜碰到你李叔，他跟我说学校教导处叫他去趟学校，说是女儿在学校早恋被抓个正着。”
柳念不当回事，夹了一块牛肉往嘴里送：“啊？看不出来啊。”
“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藏着掖着，啥事都不跟爸妈说。”王伊梅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柳念的手背。
“妈，我真的没有。等我有男朋友我带回家给你看看总行吧!”柳念说着说着自己都乐了。
王伊梅白了柳念一眼：“少耍贫嘴，快吃。一会多喝点汤。”
吃完后柳念自觉把碗筷收拾进厨房。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柳念晃了晃神。
很快水槽的水放好了。
她带好围裙，干净利落地卷起袖子。接着倒了一点洗洁精进水里，水面上很快生起了细密的泡沫。
柳念拿起洗碗布，开始清洗起来。
一开始，她将脏碗盘摞在一起，然后拿起其中最大的盘子，将上面的食物残渣刮到垃圾桶，然后用清水冲洗一遍。接着，拿起洗碗布擦洗。
一些油污比较重盘子的只能挤多一些洗洁精，摩擦过后泡沫立刻堆积起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再用清水冲洗，把泡沫冲洗干净。然后拿起一个碗，用同样的方法冲洗，接着是另一个，一个又一个……直到所有的碗盘都被洗好。
在重复的动作中，柳念的思绪飘远了。
她想起刚刚在楼下看到了物业管理处的人在布告栏贴告示，上面的内容是组织小区内的单身男女联谊。
单身男女？
妈妈这种算吗？
柳念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走了。
柳念的父母原本都在供电局工作，一个在技术部，一个在行政部。
有一年冬天雪灾，柳爸爸被派去抢修山区路线。
山区的路不好走，又碰上冻雨。许爸爸扛着设备一不小心就摔进了一条沟里，磕伤了脑袋。恶劣的天气和崎岖的山路让许爸爸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把人送到医院时已经不行了。
柳念那时还小不记事，也是听王伊梅说起这些。
后来，单位给了一笔二十多万的赔偿金，又向市里申请了一个最美劳动者的称号，发了两万块奖金。
几个月后，王伊梅带着柳念搬出了原来居住的家属楼。
王伊梅拿着这笔钱，又贴上出自己的一些积蓄买下了现在这套二手学区房。虽然小，却让柳念从小到大享受到了全市最好的教育资源。
柳念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父亲的离世发生太大的变化。
王伊梅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她尽自己所能给女儿最好的，绝不让女儿受半分委屈。虽然在成长过程中缺少了父亲的陪伴，但柳念一点也不缺爱。
随着年龄的增长，柳念也开始明白王伊梅的难处。
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王伊梅看起来比同龄人老得更快了些。
要是有个人能帮她分担一下就好了。
柳念也曾明里暗里地跟王伊梅提过重组家庭的事，并表示自己不会介意，对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每次提起，王伊梅都责怪她：“小孩子操心这些干什么，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些事等你长大了再说。”
慢慢的，柳念也没有再提起过。
滋溜！
一个不留神，手一滑，一个盘子险些摔在地上，把柳念吓了一跳。
她回过神来，把下滑的袖子卷的更高一些，接着把剩下的碗洗干净。最后，将它们叠在一起，放到碗柜里。
周末的两天都平平淡淡地过了。
星期天下午，柳念告别母亲，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晚上七点整，老王像一个幽灵准时飘到了教室外面偷偷观察着。
晚自习的***已经响了一会了，班上还是闹哄哄的。
老王悄无声息地从走廊窗外探出头，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接着说啊，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老王黑着个脸走进教室，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都开学一周了，心思还是静不下来。”老王走上讲台，把水杯重重往桌上一搁，拿起教鞭重重地敲了敲黑板，“不要总觉得老师小题大做，觉得自己离高考还很远，也就一眨眼的事。”
老王眼神盯着刚刚闹得最欢的那几个“顽固分子”，脸越来越黑：“这都高二了，还要我来强调纪律。你们知道我们学校的重本率是多少吗?不到五分之一！你们知道我们学校的本科上线人数是多少吗？不到六百人！”
“你要是能考上清华北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下去看看楼下的光荣榜，看看有没有自己的照片，看看自己排第几名，你以为你们读书是给老师读的啊！”
老王唾沫星子乱飞，越说越生气，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大家都低下了头。
噼里啪啦发了一通火，老王见大家面有愧色，认为唬住了这帮小孩，也就此打住。
他喝了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渐渐软了下来：“以后快上课了就要安静下来，以后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情况，下不为例嗷！还有个事，校运会快到了。班长和体育委员下课的时候把参赛项目的表格贴出来，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为班级争光。”
“好了，上周的化学周报有不会的，上讲台来问我。大家自觉自习。”
晚自习下课间隙，教室又活跃起来。
温圆圆的化学周报“祖国山河一片红”，让人不忍直视。
她侧过身看了一眼柳念的报纸，只有零星几处红笔修改的痕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温圆圆抱住柳念，软绵绵地朝柳念的大腿躺下去，哀嚎道：“念念，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
“废话，你做错了题。你给我起来！”
柳念见温圆圆不起来，伸手就往她的胳肢窝挠。
“啊啊啊啊！啊啊！我起来，啊！我起来还不行嘛。”温圆圆最怕痒了，身体缩成一团，立马坐了起来。
柳念正打算接着看题，一叠化学报纸突然放在了她的面前。
柳念看到那只拿着报纸的手，骨节分明，再往上看，就看到它的主人——祁易北。
柳念怔住了，正想说点什么，祁易北却先开口：“刚刚我路过老师办公室，看到有新来的周报，就顺手给你拿了。”
柳念赶忙道谢：“好，谢谢。不过不用那么麻烦，这些报纸科代表去拿就行了。”
祁易北回到座位上，低声地回了句：“没关系，顺手而已，我也是小组长，责任也有我的一份。”
“……那谢啦。”柳念垂下头，心跳快了几分。
班长李子恒和体育委员张林辉刚把参赛的项目表贴在班级的告示栏，周围立刻围了一大群人。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老张，这些个项目有点多啊，报名人数不够怎么办？”
“那到最后只能强制参加了。”
“啊？没劲！”
“往年参赛人数都够，可以一个人参加多个项目。”
“那就辛苦辉哥了，就让辉哥代表我们班参加所有的项目吧！”
“我赞同！”
“我举双手赞同！”
“你们几个傻***，都给我参加！”
温圆圆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问柳念：“念念，你要报名参加校运会吗？”
“我还没想好。”
“我打算报个女子跳远的项目，如果有项目没人参加，到时候又要抓人，不如先自己报个轻松一点的项目。”温圆圆想得挺美。
温圆圆拿笔戳了戳前面的姜自宇：“姜自宇，你打算参加什么项目？”
姜自宇转过身，想都没想：“当然是篮球啦！”
“有我这个快攻手，这次我们班肯定能拿年级冠军，说不定全校冠军都有可能。”姜自宇一脸得意洋洋，双手比了个投篮的姿势。
温圆圆朝他翻了个白眼：“少吹牛，本姑娘才不信你画的饼。”
她侧了侧身，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问祁易北：
“祁易北，你呢？你有什么想参加的项目吗？”
祁易北正在做笔记，听到后转过身来：“我没有什么想参加的项目。”
一旁的姜自宇急了：“别啊！我看你体育课上篮球打的挺好的，一起报篮球呗。”
“都是瞎玩的，真上场不行。”祁易北敷衍过去。
姜自宇见劝不动，冲温圆圆说：“你快帮忙劝劝。”
“这参赛本就是自愿，怎么能强人所难呢。”温圆圆阴阳怪气地拉长音调，朝姜自宇撇撇嘴 。
“不过，打篮球的男生挺招女孩子喜欢的。”温圆圆转过头对柳念说，“我们高一的校运会就有一个女生就因为看了高二的一个学长打篮球喜欢上了人家，现在已经是一对了。”
温圆圆凑得越来越近：“念念，你也觉得打篮球的男生很帅是不是。”
柳念赶忙一手撑住温圆圆的头，防止她再躺到自己怀里：
“是是是！我最喜欢打篮球的男生了。”
听到柳念的话，祁易北的心里莫名颤动了一下。
“你听听，女生都喜欢打篮球的男生。你要是参加篮球赛，保证你能迷倒万千少女。”姜自宇还不死心。
“人家就算不参加也能迷倒万千少女，你以为人家是你啊！”温圆圆继续挖苦姜自宇，“祁易北，你肯定有女朋友吧！”
祁易北没说话，脸慢慢涨红了。
他肤色很白，一害羞，脸上的皮肤显得更通透，少年气更足了。
姜自宇一把搂住祁易北：“你害什么羞啊，我们又不会告诉老师。”
柳念见到祁易北这幅模样，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恶趣味。
她盯着祁易北笑了笑，揶揄道：“可能帅哥都不止一个女朋友，他不知道告诉我们哪一个罢了。”
刚刚还低头沉默的祁易北突然抬起头，与柳念四目相对，深邃的眼眸中漫上一股莫名的委屈。
他闷闷地说了句：
“没有。”
“什么？”
祁易北挺直了身体，注视着柳念，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有女朋友，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