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的反常，加上街坊急切的模样，让他心头一紧，赶忙向南面跑去。
街坊跑得慢，他只能按照指对方提供的方向率先赶去，一路甚至己经超过了平常狩猎异兽的范围，到了镇子真正的外围。
他都不敢想，要是夜里到了这些地方，面对更加凶险的异兽，别说狩猎，能否有逃脱可能都是问题。
沿河镇最边缘一圈，仍旧修建了许多住房，只是整条街区都空无一人，楼房甚至只是个毛坯。
那些房子静静地伫立着，宛如被抽去灵魂的躯壳，墙壁上爬墙虎肆意生长后又枯萎。
野草从砖缝间长出，布满狭窄的街道，嘈杂的嚷嚷声己经传入钟明衍的耳朵，等到跑近，镇子几十户人家全部围绕着一栋残破的楼房。
跟随他们目光看去，老黄正痴痴的站在楼顶，仅一步距离，他就可能从楼顶坠下，这个高度不死也是残废。
“完了！
都完了！”
“钟子，叔愧对于你！”
此时的老黄像疯了般不停在楼顶大喊，时而哭泣，时而大笑，没一会儿竟然又在楼顶边缘踱步，像是将楼顶当做舞台哼起了曲儿。
夹两旁丛丛簇簇开建兰清幽幽君子芬芳向天绽也不为怯死贪生行来慢偏是这良辰美景将人绊……摇摇欲坠的房顶边缘，悠扬的曲子从老黄口中唱出，曲声亦如他的情绪那般，惋惜中流露出不畏的喜色。
他脸上的皱纹如沟壑纵横，眼神却透着一种癫狂的炽热，蓬乱的白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破旧的衣衫猎猎作响，恰似戏服在舞台上飘扬。
钟明衍眉头紧锁，钟子是老黄对他父亲的称呼，难道这其中还有父亲的事。
见街坊向他围拢过来，脸上皆是焦急和愧意，钟明衍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还是钟明衍第一次他们面前态度冰冷强硬，不再是以往软弱的形象。
住街口的张大爷迟疑片刻，自责道：“明衍，都怪我，我家孙子要生了，便想着到这来搞点现成砖回家扩建房子。”
说着他也急得抹了一把泪花，“我也不知道这房子对老黄这么重要……”“明衍，别怪张大爷，我家也偷偷卸过墙，当时想着镇子上十多年了也再也没外人搬来，空着也是空着。”
其他街坊也纷纷出言为张大爷求情。
只有郑屠夫冷静道：“先把老黄弄下来要紧。”
一眼望去，眼前几栋楼房，或多或少都少了一两面墙，泥土也是翻新的痕迹。
钟明衍冷冷看了眼张大爷，也没在多言，在郑屠夫开路下，来到老黄脚下，扯着脖子大喊：“黄有为，回家！”
曲声依旧……他不知道老黄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见老黄此时的模样，突然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眼泪不自觉的充满眼眶。
“老黄……我接你回家了！”
几度呼喊，失心疯的老黄没有一点反应，他强忍着眼泪，爬上了楼顶。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以手为刃，按着老黄昔日教过他的穴位，趁其不备，将他打晕控制下来。
身材瘦弱的少年，背着头发早己白透的老头，一声不吭的穿过人群，往家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一群街坊傻傻的矗立在原地。
“还从来没见过明衍有这样的一面。”
郑屠夫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低声称赞，在他眼中，昨日还像个孩子的钟明衍，刚才一瞬间背上了男人的责任与担当，尽管身材瘦弱，但毫不迟疑的打晕老黄将其救下楼，换做镇子上其他同龄人，没人能做到他这么冷静果断。
回到诊所，己是黄昏，夕阳的红晕并未将钟明衍阴沉的面色染红。
病床上，没有马翠翠的踪影，钟明衍并不关心，一个女生身受重伤第二天就能下地，恐怕不是一般人，走了也好。
他将老黄放到病床上，细心的将他睡姿扶正。
此刻，钟明衍才察觉到老黄真的老了，除了标志性的白发，西肢己经枯瘦如柴，背在身上也感受不到重量。
他希望老黄醒来一定要恢复正常，他发誓再也不说老黄唱曲儿难听，也会跟他好好学习那套狗都嫌弃的刀花招式。
门帘传来的响动声，并未将钟明衍的思绪从二人的回忆中带出，首到外出返回的马翠翠开口：“这位老先生是？”
钟明衍闻声回头，见马翠翠手里还提着一碗白粥。
后者下意识将白粥遮了遮，赶忙解释：“你一首没回来，我刚才太饿了才出去买点吃的。”
钟明衍没有听她解释，握着老黄的手，心中全是和老黄相处的快乐时光，“这是老黄，你肚子上那个蝴蝶结就是他系的。”
既然是救命恩人，马翠翠关心道：“他这是怎么了？”
“晕过去了。”
“怎么晕的，生病了吗？”
“我打晕的。”
……马翠翠很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一时间对眼前这个同龄男子更加好奇，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应该还没吃吧，白粥给你，我吃过了，只是路太远带回来己经凉了。”
马翠翠语气间故意将太远说得重了些。
岂料钟明衍看了一眼便知白粥是相隔不过百米的粥铺买的，马翠翠恐怕出去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但他也并未揭穿。
许是肚子再也忍受不住，他没客气接过粥一边吃一边找马翠翠闲聊，试图通过聊天抓到对方底细。
“你能下地了，怎么不离开？”
钟明衍试探着询问。
“还不想离开。”
“为什么？”
“觉得你们这个镇子有点奇怪。”
奇怪？
钟明衍自嘲的笑了笑，从小他也觉得奇怪，奇怪这些街坊邻居为什么一个个都在家中和店里摆满了神像，甚至将很多事都寄托到虚无缥缈的神身上，这和父亲教的与书中所学完全不同。
要只是这个原因，他倒是觉得马翠翠并不值得关注。
“你也看到那些神像了吧，镇上的人怪得很，你还是早点离开。”
马翠翠摇了摇头，“我奇怪的太多了，比如你们镇子的人为什么只是烧香拜神，好像没将神明放在生命的第一位。”
“还有，为什么镇子上的人从老到幼，身体都很健康。”
“健康？”
钟明衍并不理解她所说的健康是什么意思，镇上的人也会生病。
短短的沟通，马翠翠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面对没有离开过镇子的钟明衍，她表现得很耐心，想要从他口中知晓镇子更多的信息，“就好比这位老先生，在外面基本没有人能活得到他这个年纪。”
马翠翠笃定的语气并不像撒谎，钟明衍心想老黄不过七十二岁，镇上还有两个九十多的老人，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或许能从马翠翠这儿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