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棠抱着教案疾走,旗袍开衩处溅起的泥点子,像谁往雪青缎面上甩了串墨梅。
"叮——"怀表链子缠住伞骨时,巷尾突然亮起盏青琉璃灯。
光影在雨幕里晕成团暖黄的雾,雾中浮着块乌木匾额,瘦金体的"忘川阁"三字裂着细纹,像老瓷开片。
"要避雨就进来。
"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冬月井底的玉。
林棠推门的刹那,铜铃在她头顶晃了三声,一声比一声急,声声都钉进心跳的间隙里。
暖阁暗香浮动。
沈昭明背身立在博古架前,月白杭绸长衫下摆沾着星点朱砂。
他手中缠枝瓶釉面正漾起涟漪,食指按着瓶颈裂痕,血珠渗进去便化作青花藤蔓,在苍白的皮肤下游走。
"先生的手..."林棠话音卡在喉间——忽然看见账簿被风掀开的那页,赫然写着"癸酉年九月初七,收七苦之器嗔"。
铜铃骤响。
沈昭明旋身将她扯到身后,广袖带翻茶盏。
褐色的普洱泼在青砖上,竟蜿蜒成个"逃"字。
林棠的怀表坠地炸裂,表盘下鎏金齿轮咬住她裙摆,扯着她往缠枝瓶的裂痕里跌。
第一篇:缠枝瓶·嗔宣统三年的雪下得绵密。
林棠跌坐在胭脂巷的绣楼里,腕上不知何时多了对绞丝银镯。
铜镜映出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柳叶眉间点着颗红豆朱砂,分明是大家闺秀,袖口却露着半截青紫。
"晚衣姑娘,沈副官来验货了。
"婆子嗓音甜得发腻。
林棠隔着纱屏望出去,穿戎装的青年正在赏玩缠枝瓶,侧脸与沈昭明叠成重影。
他腰间佩枪的象牙柄上,刻着朵将开未开的缠枝莲。
"且慢!
"林棠掀帘而出,抓起剪子抵住咽喉,"你们这是买卖人口!
"话音未落,枪声炸响。
沈昭明的手在硝烟里发抖,子弹擦着她耳畔钉入屏风,惊落满架胭脂盒。
"醒醒!
"现实中的沈昭明掐着她人中,掌心朱砂痣烙铁般滚烫。
林棠发觉自己躺在忘川阁的湘妃榻上,缠枝瓶的裂痕正汩汩渗血,染红他半边白衣。
"嗔器收成了。
"他拭去唇角血渍,白发又黑了几缕,"林小姐的怀表..."话头被踹门声劈断。
三个东洋兵持枪闯入,领头的刀疤脸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