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之语第1章 小镇在线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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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离帝都的偏远山谷里,有一个福泽镇。据说,这个名字,还是这里的百姓感念先帝的恩泽,自发传扬而定的。绕城有一柱丰沛的河流,延伸出五条支脉,滋育着小镇里的生命。但不同于四海八荒中其他的河流,除了五条支脉分别有五只把掌的神鸟之外,主干的“泽溪”是没有守护神的。泽溪的上游是一个高悬百丈的瀑布,瀑布之端是一个布满岩石、深幽静谧的洞穴,那些汩汩流淌的清泉便从洞穴底部的岩石墙面喷薄而出,途径洞穴的水流很急,却意外的,在一个拐角形成一湖深潭。福泽镇里,这一代的青年还时常听老人们谈起,上古的时候,为感念泽溪的守护玄鸟,先民们便在洞穴之中盖铸了一座神像。但这神像的具体模样,早已在一代代人的记忆里销声匿迹了,留下来的,只有老人们心怀的虔诚敬仰和秘而不宣的热泪。这一代的青年,迫于祖训和险峻的悬崖,也不便、也不愿去窥探这流传在上一代人记忆里的神圣和美丽。

“泽溪没有守护的神鸟,便让我来守。”

“好啊好啊,这样青鸾也有了一条‘母河’。”

说话的,是两个在子池边洗脚的小女孩。子池是泽溪流量最小的一条支流,前人留下了“池”字,后人便顺着这个名字称呼,但子池的祭奠仪式却被逐渐忘却。到了每年的寒食日,泽溪及其四条支流都有专设的祭台,禁火禁宴。唯独子池旁,全镇的人围到湖边,装点灯笼,沿着涓涓细流,摆设长龙般的移动铺位,往来人烟,歌舞笙箫,好不热闹。老人们常说,不敬神,便会有可怕的灾祸降临。但他们也常说,子池的守护神如同她婉约静秀的名字,恬淡温柔,包容着人们的所有过错。

子池的守护神,恰恰便是安慰着身边女孩的另一个,在子池旁挥舞着脚丫子的小女孩的母亲——池琉。和人间的小孩不同,守护的神鸟化作的人形,瞳孔的颜色绝非玄色。由于年龄尚小,这个小女孩除了眨巴着的青蓝色的瞳孔,头顶还可以依稀辨认出一撮鹅黄色的羽毛。在她旁边的女孩,虽然也是一只神鸟,却又与她不同。她的瞳孔却是与凡人无异的玄色,年龄尚小,却可以完全地幻化作人形,没有丝毫破绽。她是个孤儿,尽管天赋异禀,却灵力低微。同为子池的守护神池琉一手养大,在小伙伴池鸢早已上天下海的飞行的时候,她还不能很好地离开水面滑翔。好在养母温柔敦厚,姊妹池鸢亲厚老实,从小到大,她不曾受到过任何的委屈,也从不曾了解到世间还有挖苦的嘲讽、辛辣的妒忌,卑鄙的陷害。最多,只是听到过几句在子池便盥洗衣裳的妇女的无厘头的抱怨。

这一年的寒食比往年的来得都迟些。去年的冬天格外地凌冽和持久,把播种的季节也往后推移了近半个月。于是,今年的祭祀便赶在农忙之后。现在是***,四处奔走着筹备着晚上的祭奠仪式的人们,根本顾不上子池边是否出现了两只小女孩。所以她们便大方地两手后撑着身子,欢快尽情地包揽着人间的鸡鸣犬吠。

“听说远郊的福泽镇,每到寒食,全镇各处禁火禁宴,唯独那子池边万火通明,沿途摆满了小摊贩叫卖吆喝,全镇的人都聚到一处,迎赏着灯花和美妙的歌舞。下月便是小启的生辰,近日又无要事繁忙,何不带他一起去凑个热闹。福泽远离帝都万里,驾神鸟‘精卫’不到一个时辰便可来回。如此,也便算作微服民间,亦无伤大雅。”正说话的是一位身披彩衣的俊艳美人,她的眸光很亮,有着明黄色的瞳色,是守护着帝都主系河脉的孔雀神鸟。她倚靠着说话的,恰是当今的圣上,大禹。这一年,他才刚满人间的弱冠。因先帝仓促身亡,而不得不幼年登基。他怀里的女人,便是先帝退位时严令要他迎娶的妻子,当今的皇妃。

四海八荒的每一条溪流,哪怕是再小的支流,往往都会由一只神鸟守护。她们守护着一片水,也守护着水边的一群人。她们是带着天生的使命的,每当上天感召,她们便要嫁予水边镇上最勇敢俊美的青年。神旨只允许她们孕育出一个小女孩,而从这个小女孩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要与这片水、这群人有着无限的羁绊。

池鸢在出生约莫五岁的时候,她的母亲池琉就收到了上天的感召。那个注定是她一生姻缘的青年大山,只小她一年便降生在泽溪瀑布边的一户农家里。大山忠厚老实,就像他家附近、瀑布依靠的泽溪山一样,天生就带有无限的力量和令人敬畏的稳重。在大山还只是个巴掌孩子的时候,为了救在寒食节被推搡着误入子池的幼儿,他自告奋勇地要做那个被人们用竹竿支撑着向前试探,救下那个卡在小溪中岩石边的孩子的勇士。

也是自那之后,天命感召。

大山常常从几里外的泽溪瀑布下,沿着宽宽的河道,跑到娟娟溪流的子池旁静静地等待池鸢偶尔地探出脑袋来。也是那个时候,小青鸾突然很想知道,被人等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后来,她便常和池鸢约好了,每当大山来找她,就也带着她。不过出了子池,便分散开去。池鸢和大山每次都有好多的话要说,大山也会带来许多新鲜的玩意儿,讨池鸢的欢喜。青鸾则幻化作人形,与他们约好时间在子池边重聚,便大步流星地走进那灯红酒绿的歌舞升平之中。

每次,她总爱沿着子池边的小摊,由最热闹的地段,过到最是静谧的另一端,那又恰是五条支流与泽溪汇聚的端口。转身过去,便是红火的吆喝声,便是明晃晃的街灯,便是窜动的人流和他们五颜六色的衣裳——那一天,所有的人都会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裳,这些衣裳是近些年才有的这样绚烂的颜色的。再往上,沿着泽溪就到了大山的家,这一段是只有萤火般的路灯,因为禁火,这些萤灯便年年承担着照亮大伙儿回家的路的责任。沿途路过主祭台的时候,总会有几个老人,带着软垫守候在沉静的星空下,没有光,只有沉溺的黑暗,在臧蓝色发紫的黑夜里,静默地祈愿着。青鸾每次路过这里,总不免带起一阵斜草的沙沙声。

走到这,总是差不多要下些星星点点的细雨。那个跪在主祭台最后一位的老爷爷,也总不忘给她备一把伞,还有一块沾满了红豆粉的糍粑,虽然冷了,却总是软糯。只小小的一块,也可以管饱一整个宵夜。

青鸾记得,她第一次偷摸着走这段路的时候,跪在这里的老人要更多些。这个爷爷也是跪在简单搭起的棚屋的最外边,常有一点点的清冷的雨水顺着屋檐,沾湿他的后背上的粗布衣。那时候爷爷的头发还是灰黑色的,眼珠是墨一样的玄色,眼白却泛着隐隐的浅蓝色。就好像把她和池鸢的瞳色融合在了一处,那之后,青鸾再也不觉得自己的玄色瞳孔是平凡的,倒觉得有些自豪。她施了一点小法术,让屋檐有了稍稍的弧度,冰冷的雨水沿着屋脊划出一个短小的抛物线。那穿过远处森林的风稍稍带了些温度,飘干了爷爷的后背,带来丝丝的温暖。这样,爷爷感不到雨的那一瞬间,抬眼便瞧见了在淅淅沥沥的雨里有些打湿了的她。爷爷招呼着她来,躲到狭小的棚屋下面。他和蔼地问她从哪里来的,要去哪儿,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要回家。这样温厚的声音,虽然语气很熟悉,但声调却比日常照顾她的池琉姨要低沉得多,又没有大山故作稳重的声音那样脆生生的,就像是远方帝都的钟鼎,每当傍晚,隔得那么远却依旧清晰有力的钟声。

青鸾的心,突然好想一曾蒙了厚厚的尘土的鼓,被这问候敲响了点点的闷声。这感觉太陌生了,她抬眼盯了老爷爷一下,只片刻,便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这一眼,爷爷便好像领悟了些什么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呢喃了一句:“你不是一般的孩子,走你的路去吧。不过,别忘了打伞。”说着便把一只木头纸伞递到她的手上,然后又笑着说,“也许这对你来说,不会太沉。”

青鸾接过伞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大山家,才突然意识到,这把伞。没有这把伞的话,爷爷该怎么回家呢……为什么,就这样自然地收下来了呢。

等青鸾快步回去的时候,棚屋下的老人还在静默地守候着漫长的黑夜。爷爷只让她留着伞,“如果要去遥远的地方,常常淋雨可不行的。”还说他们要守便是守一夜,到第二天天晴了或者总有玩累的青年要来接应的。青鸾临告别的时候,不受自己控制地说了一句“明年还来”便匆匆地跑了,仿佛是要跑丢心里强烈又沉闷的鼓声。

后一年,那把木头纸伞边便年年倚靠着一把紫红色的小伞,一把粗糙厚重,一把精美小巧。每当她来拿伞,时或淋湿一点,在紫红色的伞柄上便系有一块干净的手帕。她已经习惯了用她擦过汗水和雨水的手帕,去换爷爷怀兜里一小块糯米糍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