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信命,七岁时,怕就被阿娘给掐死了。
深宅里的孩子,出生时就被标好了价格。
在阿娘眼中,我本就是用来讨爹欢心的工具,天生白发,被人人视为邪崇,无论怎么培养的我,都无法博得那人一笑。
阿娘不需要这样的我,仆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但阿娘一首是待我极温柔极好的。
有一天,她突然变了,戌时时把我拉到没人的灶房前。
“别怪阿娘,要怪就怪你生了这样一副相貌,要怪就怪你是个女儿身!”
“也是你自己不长眼,投生到个小妾这儿。”
她这样说着,掐在脖上的力越来越大。
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之前好的也都是假象,只是为了博取爹爹好感的方法?
“救…救命!”
我没有时间疑惑,没有时间思考,拼尽全力掰开几根手指,冲着厨房大嚷一声,我晓得的,有个乞儿似的叔叔,这个时辰都会来厨房偷鸡吃,就看那人,善心有几分。
“哎哟哟,好狠心的女人,亲女儿掐那么狠。”
那人不知何时闪到了阿娘身后,一掌劈晕了她。
“这小丫头不能留在这儿啊,丫头,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去个地方,聚贤庄,是个好地方哦。”
他把手中的鸡腿塞给我,翻遍全身,终找出一粒化了的陈皮糖。
“愿意。”
我生怕他后悔,夺似拿过糖果吞下。
“我名苏郡,你叫我苏叔就行。”
他挠挠脑袋,让我抱着他背后红白相间的白鹤伞,消失在原地,不一会儿,抱着一小袋金银珠宝回来了,那袋子里的板指我见过的,是爹的。
“咱这也是搞点路上的盘缠!”
苏郡义正言辞的说着,却警告我不要瞎学。
“快走,再不走她要醒了!”
苏郡说。
他背着我,跃过院墙,带着我来到一个未曾见过的广阔新世界。
只可惜路上匆忙,没能赏到沿途风景,还好,聚贤庄真的是个好地方。
好山好水好风景,还有很多很多好人。
十一岁时,他总带着大量的竹简来找我。
十二岁时,苏郡决心收我为弟子。
“如此聪慧的丫头,若是让别人抢走做弟子,我可太亏了!”
苏郡如此嘀咕着,拉着我满庄绕了一遍,告诉全庄所有人,他新收了个小徒弟。
我也有了对他的新称呼。
“师父”算学,武功,甚至感觉完全用不上的儒学与兵法,苏郡全部倾囊相授。
“圆圆,咱能不出庄吗?你要相信师父算命的本领,在庄里待着安全!”
苏郡激动地说,抓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师父也说过,此劫无解,不能因为我坏了庄里的规矩。
况且,这也是个机会,让人能去细细看看大礼的大好河礼。”
我低声安慰道。
况且,如果此劫当真如此凶恶,我又怎忍心让它波及师父,波及庄内的人?
聚贤庄内,无论谁收的弟子,每隔十二年,必须出庄历练一次。
苏郡将贴身的白鹤伞硬塞给了我,赌气似地逃走了。
先去哪好呢?
我一路南下,要去,就去最繁华的南陵看看。
我到南陵时,正逢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忙着团圆,我却又能望着天上的月亮笑说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人在寂寞时总想待在热闹的地方,南陵最不缺这样的地,我顺着人潮漂流,不知何时来到一座寺庙前,许是有中秋灯会的缘故,印象里一向清静的庙堂前,竟都挤了一群人。
也许是鬼迷了心窍,我穿过人群向寺庙深处走去,推开半掩的堂门,我看见一个少年跪在蒲团上。
我在他身旁跪下,一边为师父祈福,一边偷瞄他的相貌。
佛前烛光照在那一身粗布上,映出少年清隽疏朗的眉目,身形清瘦修长,琼风秀骨,几缕月光撒在他身上,俊美的面容更显冷清。
姑娘,你偷看我作甚?”少年站起,微破的旧衣裳难掩一身贵气,像个家道中落的贵公子。
他扭过头去不看我,耳垂微红,似乎我再不移开目光,他就要抱着身旁的琴盒落荒而逃了。
好个有趣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