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禁脔
她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怀里的纸箱突然变得千斤重——市场部同事复杂的目光还粘在背上，像无数根细密的银针。
"叮——"三十六层特有的檀香扑面而来。
张秘书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迎上来，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林小姐，您的工位安排在总裁休息室隔壁。
"林小满险些被地毯接缝绊倒："休息室？
""顾总特意交代的。
"张秘书推开胡桃木***门，阳光从整面落地窗倾泻而入。
白色羊毛地毯中央摆着张巴洛克风格雕花桌，水晶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白栀子。
她的视线凝固在桌面鎏金铭牌上——特别助理·林小满。
"这是法式滴滤壶，水温要控制在88度。
"张秘书拉开实木柜门，三层架子上摆满各国精品茶叶，"顾总每天上午十点要喝大吉岭，下午三点换成雨前龙井，记住茶汤不能超过杯盏三分之一。
"林小满的手指抚过鎏金茶具，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三天前她还挤在八人间的出租屋吃泡面，此刻却站在陆家嘴最顶级的办公室里，闻着每克比黄金还贵的沉香。
"之前的特别助理......"她迟疑着开口。
张秘书正在调试香薰机的动作突然停滞。
落地窗外飘过一片积雨云，办公室蓦地暗下来。
"林小姐，"她转身时耳坠晃出冷光，"在顾氏集团，活得最久的人都有个共同点——不好奇。
"林小满咽下追问，余光瞥见茶柜底层未拆封的盐酸曲唑酮。
药盒上的英文说明若隐若现：治疗严重失眠......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晓发来一串惊叹号：”顾明城亲自签发的调令！
姐妹你这是要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真人版啊！
“她刚要回复，内线电话突然炸响。
张秘书瞬间绷首脊背："顾总。
""让她进来。
"电流让男人的声音愈发沙哑，"现在。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
林小满端着茶托的手微微发抖，茉莉银针的清香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深灰色床单上散落着玻璃碎片，褐色药汁在地毯上洇出狰狞的痕迹。
顾明城倚在床头，黑色丝绸睡袍松垮地挂在身上。
他右手虎口处有道新鲜伤口，血珠正顺着掌纹滴落。
床头柜上的相框面朝下扣着，边角还沾着茶渍。
"茶。
"他闭着眼伸出手，喉结上的痣随着吞咽上下滑动。
林小满放下茶盏时注意到他腕间的监测手环，液晶屏显示心率132。
当她转身去拿医药箱，男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谁允许你乱动？
""您的手在流血。
"她声音发颤，腕骨被捏得生疼。
顾明城睁眼的瞬间，林小满仿佛看见困兽瞳孔里的血丝。
他目光落在她颈间，那里别着朵从花瓶里偷摘的栀子花。
突然用力一扯，林小满失去平衡跌坐在床沿。
"谁让你戴这个？
"他指尖碾碎花瓣，汁液染脏雪白床单。
"对不......"尾音被掐灭在喉咙里。
顾明城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其抬头，拇指重重擦过唇瓣："这种廉价香气，"他低头凑近她颈侧，"怎么配出现在这里？
"林小满屏住呼吸。
男人灼热的鼻息喷在耳后，监测手环发出急促的嘀嘀声。
混乱间她摸到枕头下的药瓶，标签上潦草地写着：每日不超过2粒。
"顾总，您该吃药了。
"她鼓起勇气开口。
空气骤然凝固。
顾明城突然松开手，抄起药瓶砸向墙面。
白色药片天女散花般崩落，有几粒滚进她裙摆褶皱。
"滚出去！
"林小满逃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
逆光中男人的身影在颤抖，左手正死死按住太阳穴。
栀子香不知何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混着他身上暴烈的雪松气息，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当晚十点，林小满在茶水间清洗茶具。
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来休息室，现在。
“她攥着手机穿过长廊，整层楼只剩应急灯亮着幽绿的光。
推开门的瞬间，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顾明城歪在沙发上，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
水晶茶几倒着半瓶山崎25年，琥珀色酒液正顺着桌沿滴落。
他抬眼看她时，眸中水光晃碎了满室黑暗。
"过来。
"林小满僵在原地。
男人突然起身拽她，两人齐齐跌进沙发。
威士忌的气息混着檀香将她包围，他滚烫的额头抵在她肩窝："为什么......"沙哑的气音拂过锁骨，"你身上的味道......"监测手环发出刺耳鸣叫。
林小满感觉到他衬衫下的肌肉在痉挛，冷汗正顺着脊线往下滑。
这个白天暴戾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暴风雨中的舢板。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指尖触到一道凸起的疤痕，从肩胛骨一首延伸到后腰。
顾明城突然僵住，旋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的手掌垫在她脑后，眼底翻涌着林小满看不懂的情绪："你知道上一个碰这道疤的人在哪吗？
"落地窗外惊雷炸响。
惨白电光中，林小满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发丝散乱，嘴唇发颤，却莫名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在墨尔本精神病院。
"他指尖划过她脖颈跳动的血管，"所以乖一点，嗯？
"暴雨敲打着玻璃幕墙。
当顾明城终于昏睡过去，林小满轻轻抽出压麻的手臂。
男人眉心依然紧蹙，却紧紧攥着她一片衣角。
她蹑手蹑脚走到书柜前，手机照明扫过层层文件。
突然，一本《追忆似水年华》里飘出半片干枯的栀子花瓣，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拍立得。
照片上是七岁模样的顾明城，穿着孤儿院统一的条纹衫。
他怀里抱着个小女孩，两人头顶盛开着大簇栀子花。
林小满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模糊的字迹：2003年夏，与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