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逸的金丝蟒纹靴踩上条凳，玉骨折扇挑起竹屉，"喂猪的东西也敢收三钱银子？
"苏渺蹲在房梁嗑瓜子，看这个紫锦袍少年把膳堂搅得鸡飞狗跳。
忽然瞥见角落青衫学子正将发霉馒头泡进茶汤，就着《孟子》吞咽。
"萧公子见谅。
"胖厨娘擦着汗陪笑，"今早送粮车陷在泥里...""放屁！
"萧景逸的扇骨敲得瓷碗叮当响，"小爷的玉佩昨儿丢在马厩，定是你们这群穷酸...""萧兄的玉佩，莫不是系着西域幻蝶香囊那块？
"谢明修的声音从门外飘来，"今晨瞧见秦红袖的猎犬叼着往茅房去了。
"膳堂顿时哄笑。
苏渺噗嗤吐出瓜子壳，正落在萧景逸束发的东珠上。
"哪个王八——"萧景逸抬头撞上苏渺笑眼，突然改口，"好俊的轻功！
下来陪小爷喝两盅？
"苏渺翻身落地，腰间鲛绡带勾翻三个陶碗："子曰：食不言寝不语。
"她顺手捞起青衫学子的馒头，"不过发霉的得这么吃——"辣椒罐当空一泼，霉斑瞬间裹上红裳。
苏渺将馒头掰成两半，辣油往萧景逸面前一晃："萧公子先请？
""你！
"萧景逸的扇子首指她鼻尖，"知不知道小爷舅舅是户部...""知道知道，管天下钱粮。
"苏渺把另半块塞给青衫学子，"所以更要体恤民生嘛。
"她突然凑近萧景逸耳畔，"你玉佩上的幻蝶香，沾了茅房味儿可就废了。
"萧景逸脸色青白交错，谢明修忽然轻咳："未时三刻考《周礼》典命篇。
"膳堂霎时空了大半。
苏渺正要溜走，忽觉袖口一紧。
"在下陈砚。
"青衫学子指尖还沾着辣油，"姑娘方才用的可是崖州灯笼椒？
"苏渺心头猛跳，谢明修却己挡在二人之间："陈兄该去温书了。
"他袖中滑出《周礼》，正翻在"辨男女之物"章。
------暮色染红膳堂匾额时，苏渺摸回后厨找水喝。
忽听柴堆后传来呜咽："...这月的例钱全填了馒头税...""忍忍吧。
"是胖厨娘的声音，"萧家把控着江南漕运，院长都让他三分..."苏渺舔了舔嘴角辣椒末，忽然瞥见陈砚蹲在窗下。
月光映着他手中账册，密密麻麻记着"某月某日克扣炭火钱廿吊"。
"陈兄好雅兴。
"苏渺倒挂在房梁，"夜观星象还是...""苏姑娘。
"陈砚合上账册，"戌时三刻有雨，记得收晾在丙字号房的鲛绡褥。
"苏渺差点摔下来："你怎知...""蚕丝遇潮会泛青斑。
"陈砚起身拍拍灰，"就像你今早打翻的胭脂，掺了茜草汁的遇水会...""停！
"苏渺旋身落地，"你要多少封口费？
"陈砚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可否用辣椒方子换？
家母在渝州开的食铺，最近总被收辣味捐。
"柴堆后突然传来异响。
苏渺甩出三枚铜钱，惊起只灰鸽，爪上绑着竹管。
"丙字号新人，疑为苏府..."苏渺刚念半句，灰鸽己被银针贯穿。
谢明修从月门转出，针尾还带着秦红袖特制的蝶形镖。
"书院的规矩。
"他碾碎纸条，"非礼勿视。
"陈砚突然开口："谢师兄的针法很像家父提过的辨穴手，不知与二十年前太医局..."更鼓骤响，谢明修拂袖而去。
苏渺凑近陈砚："你爹是大夫？
""仵作。
"陈砚将辣椒包揣进怀里，"专验暴毙的官。
"------次日卯时，苏渺被浓烟呛醒。
膳堂方向火光冲天，萧景逸的咆哮穿透云霄："谁在小爷粥里下毒！
"人群围着的铁锅里浮着层红油，陈砚淡定舀起一勺："这是苏兄特制的醒神汤。
"他转头朝苏渺眨眼，"你昨晚说晨起要提神...""提神？
"萧景逸的锦袍溅满红点，"这辣得能喷火！
"苏渺摸出个瓷瓶："此乃解药。
"她趁萧景逸张口猛灌，"天山雪莲蜜...咳咳，掺了点巴豆霜。
"谢明修的声音幽幽飘来："《礼记》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但苏师弟的欲，怕是都用在配毒上了。
""师兄尝尝？
"苏渺把瓶子一递，"专治眼高于顶。
"谢明修还未开口，风院长顶着一头露水蹦进来："好香！
比昨儿的烧鸡还..."他突然抓起辣粥咕咚狂饮，"妙哉！
此辣可通七窍..."萧景逸突然抽搐倒地。
苏渺搭脉后面色古怪："他...他对茱萸过敏？
""快抬去医舍！
"谢明修刚俯身，忽见萧景逸袖中滑出块玉佩，背面刻着"丙戌年制"。
苏渺瞳孔骤缩——与她入牒文书同属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