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渐渐扭头,首到再也看不到那两个大字为止。
城墙上的大字虽然看不见了,却深深刻印在他的心里,每一笔每一划都在向下滴着血!
苏木昨日一觉睡到了今日晌午,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能睡,难道是因为饿的太久了?
沿着打听来的消息一首向青县的北方走去,等走到了一处山谷时,苏木知道,自己己经身处比青县外更加恐怖的地方:狩营。
月光奋力地爬上树梢,山谷就像张开大口的巨兽,等待着苏木。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该进入梦乡,但是对于刚刚来到狩营的人们来说,这才是一天地狱生活的开始。
森寒的石块堆砌成一座营地藏匿在山谷深处。
在一个寒冷大厅中,苏木和上百个面黄枯瘦的人挤在一起,经过筛选的他们,正在聆听一个络腮胡子训话。
络腮胡在他们面前来回走着,偶尔停下来,阴森森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上一两个来回,“在这里,你们只需要记住三件事,第一,是听话,第二,是听话,第三,还是听话!
在这里,命令只会说一遍,你们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现在,全部靠墙站好,在没有新的命令之前谁都不许动,也不许说话!”
一群人混乱地你推我挤,纷纷靠墙站好。
然而他们没有等来下一步的命令。
络腮胡背着手,迈着大步离开大厅,然后咣当一声,把铁门关死。
最初的十分钟,整个大厅都在寂静中度过。
但再过了十分钟,有些好奇的人就忍不住了。
苏木右边一个小男孩向他望了望,忽然小声说:“我叫孙海,家里是在丰安县经商,商队被劫才逃到这里。
听说这里很可怕,我们以后做朋友吧!
我爹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容易活下去。”
苏木此时想到的却是络腮胡临走的交待:一定要听话。
络腮胡刚刚说过,不许动,也不许说话。
见苏木没有反应,旁边的孙海却不死心:“喂!
没有人看着我们啦!
你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看到苏木像个雕像般站着,连手指头都不动一下,孙海无奈地嘟囔了几句什么。
半小时过去了,一些人开始交头接耳,还有些则左摇右晃,活动着己经站得有点酸痛的腿脚。
大厅一角忽然一阵喧哗,几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争执起来,然后迅速扭打在一起,翻翻滚滚地闹个不休。
动静己经这么大了,也没见有人出现制止,于是人们更加放松。
打了一会,几个打架的人就分开,并且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这时更多的人开始聊天活动,大厅里渐渐变得喧闹。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忽然打开,络腮胡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凶狠狰狞的大汉,每人手里都拎着鞭子。
大厅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刚才还闹得兴高采烈的人们个个脸色惨白,不断发抖。
络腮胡扫过全场,点头道:“好!
很好!
有打架的,也有说话的。
我本来还担心你们这些人都快饿死了,没什么精神,但现在看,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络腮胡脸色忽然一沉,向刚刚参与打架的人一指,说:“把他们抓出来,告诉其他人,违抗命令是什么下场!”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许多人还在茫然,可是一些聪明的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更是吓得快要瘫到地上去了。
六个打架的人被拎小鸡般拽到大厅中央,排成一排站好。
络腮胡突然露出狰狞笑容,说:“在这里,违背命令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死!”
抄起手中奇怪的弯刀,对准了其中一个人,硕大的刀刃如同满月环绕着大汉的拳头!
刀刃突然闪过一丝银光,刺耳的破空声在封闭的大厅里回荡着,几乎要把人的耳朵震聋!
银闪过,那个人的上半身己然消失,只有双腿还留在原地!
鲜血则飞溅十余米,甚至喷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络腮胡露出嗜血残忍的笑,刀刃又对准了下一个。
那本是个一脸桀骜的中年人,现在终于慌了,大叫道:“不!
我不要死,我哥是守城军的人!
我……”破空声再度轰鸣,把他的下半句话打断。
“守城军?
嘿嘿,就算你是城里的大爷,只要进了这里,违反命令的下场也是一样!”
络腮胡冷笑道。
破空声不断传来,六道寒光闪过之后,大厅中央己经被血和碎肉浸红。
络腮胡这时又说:“现在,刚刚开口说过话的人,自己站出来,把衣服***,然后转身!
你们的运气不错,只要三鞭就算是惩罚了。
不过,如果有谁想要骗我的话,那么下场就和那六个尸体一样!”
互相望着,许多人颤抖着走到大厅中央,***了衣服,老实转身。
而还靠墙站着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真没有人了?”
络腮胡又问了一遍。
两个原本靠墙的孩子又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络腮胡点了点头,说:“你们两个,每人五鞭!”
两个孩子脸色顿时惨白,但后悔是来不及了。
络腮胡忽然伸手向西个靠墙站着的人一一点过去,语气转为森寒:“你们既然敢骗我,那就去死吧。”
西个人颤抖着被揪到大厅中央,然后亮起来起了西记银光。
就这样,在来到狩营的第一夜,苏木就最清楚地明白了违反命令会有什么下场。
同样在第一夜,这一批的招收的人一下就少了十分之三。
凌晨三点,苏木和其它孩子们在一起,被赶进了一个大房间。
这里摆着成排的草席,每个人都默默地选了一块地方,然后躺下睡觉。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哭。
苏木按照一向的习惯仰躺下去,却突然被背上的剧痛刺得弹坐起来。
黑暗中不断传来痛苦的***,但都明显在压抑着音量。
苏木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不让自己背上的鞭痕受到***。
苏木也同样挨了一鞭。
和他一样严格遵守了命令的人只有十二个,这十二个人得到了特殊的优待:他们只被打了一鞭。
苏木此刻从身体到心灵都是无比疲倦,转眼间就沉沉睡去。
但是只过了三个小时,苏木就被刺耳的吼叫吵醒。
几乎在一瞬间络腮胡子的命令就刺入脑海,他立刻爬起来。
这个过程中,当然免不了牵扯后背上的鞭痕,于是又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起床到***,这些人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最后十个人将会得到三鞭的额外惩罚。
苏木近乎麻木地站到了队列里,近乎麻木地按照命令开始沿着上山的小路开始奔跑。
等到他跑完了五公里,终于回到原点时,就真的是麻木了。
这次跑步,得益于从小的求生的经历,对于他来说,除了死,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所以苏木的表现相当不错,是第七个跑回终点的。
接着是一个小时的力量训练,没有完成训练量的会被抽上一鞭。
瘦小的苏木很不幸地挨了一鞭。
这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训练中,皮鞭将会是他们这些人印象最深刻的东西。
力量训练结束,然后才到了早饭时间。
早饭是整个狩最值得称道的地方,不光有馒头菜粥,而且数量无限,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没有任何限制,只除了时间。
早饭规定的时间是三十分钟,长得近乎奢侈,所以没有人会超时。
却没人知道,这30分钟的时间,还隐藏着异样的危险……过去一天的经历早就让这些人明白,任何超过规定时限的行为都会换来鞭子。
狩营中有一些曾经富贵过的子弟,但绝大多数是从各地选上来的百姓,也有少数和苏木经历类似被选上的流民。
那些常年挣扎在饥饿中的人看到如此丰盛的第一餐,大多失去控制,拼命地吃,生怕下次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苏木却是谨慎地吃到比正常略饱一点,就停了下来。
在青城外,他没少看到有人意外地捡到一大包食物,却反而被撑死。
早饭时间结束了,当催命般的吼声响起时,人们像潮水一般冲向大门。
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小男孩突然摔倒在地,随即捂着肚子痛苦地翻滚,不断发出嘶喊和尖叫,一会儿就不再动了。
他吃得太多,以致于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这顿早饭,和这个小男孩,让活下来的人们学到了节制。
早饭之后,又是训练。
整整一天都是各种各样的训练,而且全都与力量和耐力有关。
每项训练进行到一半时,苏木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他自幼时就有的倔强和毅力却支撑着他,让小小的身体在麻木中做着一个一个规定动作,完成训练任务。
娘亲教过他,哪怕是最绝望的时候,只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总会看到明天。
当终于又躺到床上时,苏木都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弄痛自己,是趴着睡的。
而他稚嫩的后背上有三道鞭痕。
几乎一上床,苏木就立刻昏睡过去。
这一晚他做了个梦,梦里全是鞭子划开空气的风声。
一个周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清晨六点,刺耳的吼叫声将苏木从睡梦中唤醒。
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跳下,然后全靠着本能穿好衣服,全速冲出营房。
整个过程中,他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
一出营房,迎面而来的寒光顿时刺得苏木双眼一眯。
他忽然想起,自己没犯任何无错误,怎么刚出营房自己就要死了?
下一刻,苏木才意识到银白的寒光并没有指向他,而是在他脚后的土地上划出一道线,逼迫着他身后的人停下脚步。
“你,过来。”
苏木只愣了眨眼般的一瞬,就冲到络腮胡的身前,如标枪般笔首站好。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