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陈家沟。陈家老宅坐落在陈家沟后山的山脚下,青砖黑瓦,飞檐翘角,
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宅子正门对着后山的一道裂谷,当地人称为"龙口",每逢子时,
谷中便会传来呜呜风声,似龙吟,又似鬼哭。老宅四周种着几棵百年老槐,枝干虬结,
树皮上布满深深的裂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陈老汉是这宅子的主人,也是陈家沟的村长。
此刻他正蹲在堂屋门槛上抽旱烟,浑浊的眼睛望着院中那口古井。
井台青砖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井绳早已腐朽,却没人敢换——祖训有言:井绳一断,
大祸临头。井边生着一丛丛野草,草叶上沾着露珠,在晨光中闪着微光。"爹,
阿香又做噩梦了。"儿子陈三从东厢房出来,脸色发青。他身后传来儿媳妇压抑的啜泣声。
陈三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平日里只知道埋头干活,这会儿却急得直搓手。
这已经是这两个星期来的第七次了。每到子时,阿香就会从梦中惊醒,
说看见窗外有个青面獠牙的男人直勾勾盯着她的肚子。那人的眼睛血红,嘴角咧到耳根,
露出森森白牙。陈老汉记得,阿香怀胎刚满九月的那天,后山的龙口突然刮起一阵怪风,
卷着枯叶在院中盘旋,最后全部落在那口古井周围。"去把祠堂的铜镜拿来。
"陈老汉磕了磕烟袋,烟灰簌簌落下,"挂在阿香窗前。"铜镜是祖上传下来的镇宅之宝,
镜面已经模糊,背面刻着古怪的符文。陈三记得爷爷说过,这宅子建得讲究,后山是龙,
老宅是珠,而那口井,正是龙珠所在。铜镜挂上的头三天,阿香果然睡得安稳,
连脸色都红润了些。可第四天子时,铜镜突然"啪"地一声裂了。阿香尖叫着醒来,
说那青面人这次就站在床前,伸手要摸她的肚子。陈老汉急得团团转,
最后只能去请村里的神婆。神婆在阿香床头挂了红布,撒了糯米,可这一次,
连这些土法子都不管用了。阿香整夜整夜地惊醒,眼窝深陷,面色发青。直到第五天夜里,
事情有了转机。"爹,阿香说梦见一条白蛇。"第二天一早,陈三兴奋地告诉陈老汉,
"那蛇盘在窗台上,青面人就不敢靠近了。"陈老汉松了口气,却不知这白蛇的来历。
陈三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从未见过什么白蛇,只是隐约觉得这蛇来得蹊跷。
阿香说那蛇通体雪白,鳞片闪着银光,眼睛像两颗黑曜石,透着灵性。自那以后,
阿香虽然还会做梦,却再没被惊醒过。只是陈老汉发现,每到子时,
院中古井就会传来细微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井底游动。有时夜深人静,
还能听见井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蛇鳞摩擦井壁的声音......这天傍晚,
陈老汉一家正在堂屋吃饭。暮色沉沉,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陈三刚夹起一筷子青菜,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吗?!有人吗?!
"声音沙哑而焦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陈三放下碗筷,快步走到院门前。打开门,
只见一个道士站在门外,身上的道袍破旧不堪,袖口和下摆都被火烧得焦黑,
脸上还沾着烟灰。"小兄弟,家里可还有人?"道士喘着粗气,"道观走水了,请帮我救火!
"陈老汉闻言,连忙放下碗筷,嘱咐阿香留在屋里。三人跟着道士一路小跑,
朝着后山的道观奔去。路上,陈三注意到道士腰间挂着一块裂开的太极佩,
在暮色中泛着微光。道观的火势凶猛,火舌舔舐着房梁,发出噼啪的响声。说来也怪,
那火势虽大,却只在道观范围内燃烧,周围的树木竟毫发无损。就在众人准备救火时,
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火势很快被浇灭。道观内一片狼藉,残垣断壁间冒着青烟。
那道士跪在废墟中,怀里抱着一幅烧得只剩半边的祖师画像,
画像上的老道眼睛处裂开一道缝隙,仿佛在流泪。陈三惦记着家中的阿香,先行告辞。
陈老汉则陪着道士在观内避雨。雨水顺着残破的屋檐滴落,在地上汇成一道道细流。
"道长为何会来此?"陈老汉问道,"这道观自二十五年前张道长失踪后,就再没人住了。
"道士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你说的张道长,是我师叔。我从小被师傅和师叔收养,
三十年前,师叔说要处理一件大事,便离开了道观,从此杳无音讯。师傅临终前才告诉我,
师叔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陈家沟。"陈老汉叹了口气:"三十年前,张道长确实来过我们村。
他帮我们解决了不少麻烦,却从不求回报,只让我们在后山修了这座道观。前几年还好好的,
可到了第五年,张道长突然就不见了,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道士感激地看了陈老汉一眼,自我介绍道:"我姓张,名九。
"雨渐渐停了,陈老汉带着张九回到家中。刚进院子,张九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嗯?
破杀令!"他转向陈老汉,神色凝重:"老叔,近来家中可有什么怪事?
"陈老汉将阿香做噩梦、梦见青面鬼和白蛇的事一一道来。张九听完,
脸色更加严肃:"老叔,不瞒您说,我在家中感受到了我派道术的气息,
恐怕与那青面鬼有关。带我去看看阿香嫂子。"陈老汉连忙带路。房间里,
陈三正陪着阿香说话,见张九进来,连忙起身打招呼。张九仔细打量阿香,发现她气色虽差,
却并无鬼气侵体的迹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保护她。忽然,
张九注意到陈三手背上有几道奇怪的纹路,像是烧伤留下的疤痕,却又隐隐透着一股灵气。
"老哥,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张九问道。陈三挠了挠头:"小时候家里柴房起火,
我差点没逃出来。当时不知怎么的,墙上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我这才逃了出来,
手就是那时候被烧伤的。"张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多问。他转向阿香:"嫂子,
那梦中白蛇可曾对你做过什么?"阿香摇摇头:"没有,它只是守在窗前,
不让那青面鬼靠近。临走前还用头蹭了蹭我的肚子,像是在保护我和孩子。"张九沉吟片刻,
从包袱里取出四张符纸,将其中两张递给阿香:"这是安神符和辟邪符,
安神符可保你睡个安稳觉,辟邪符能让鬼物不敢靠近。再加上那白蛇护着你,
青面鬼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你。"他又将另外两张符递给陈老汉和陈三:"这是驱邪符,
若那青面鬼来犯,你们只需牢牢握住它,不说斩杀那青面鬼,但也可使他不敢轻易发难。
"陈老汉一家连连道谢,张九摆摆手:"这是我分内之事。"翌日,张九告辞离去,
说是要回山请教师父,弄清楚师叔失踪的来龙去脉。陈老汉一家将他送到村口,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接下来的几天,阿香在梦中再没见到那青面鬼的身影。然而,
谁也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夜色沉沉,乌云压得极低。
陈老汉一家刚端起饭碗,院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门窗砰砰作响。
阿香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脸色煞白,
双手紧紧护住隆起的腹部——衣服里的两张符纸突然发烫,隔着布料都能看见隐隐红光。
"不好!"陈老汉猛地站起,碗里的稀饭洒了一桌。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窗外,
只见院中青石板缝隙间渗出缕缕黑气,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腥臭味。
陈三一把将妻子护在身后,额头渗出冷汗。他感觉手中的驱邪符在发烫,低头一看,
符纸上的朱砂符文竟在缓缓流动,仿佛活过来一般。"轰!"一声炸雷劈下,院中狂风大作。
黑气凝聚成漩涡,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显现。那是个青面獠牙的男子,双目赤红如血,
直勾勾地盯着阿香的肚子。"三日之后,我封印破除!"青面鬼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沙哑刺耳,"你家这胎中婴儿与我有缘,我将借他重生!"陈老汉浑身发抖,
手中的驱邪符几乎要捏碎。他看见青面鬼每靠近一步,院中的温度就降低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