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个骗子和一群刁民
镇子位于无数座沙丘之间，沙漠中风沙肆虐，但小镇却显得格外平静。
仿佛有一道屏障，将这里和外面的世界隔绝。
小镇的人口并不多，只有不到百人，人人相熟。
镇子里有座破败的城隍庙，庙门都缺了一扇，砖瓦破洞随处可见，连横梁都塌了一角。
破败至此，城隍庙中却依旧有着袅袅香火。
镇子里的百姓本不信鬼神，但自从几年前来了一对师徒后，渐渐地便相信了鬼神之说。
城隍庙正殿，一老一少正脑袋贴着脑袋，当着城隍爷的神像小声嘀咕。
少年一身白色的道袍，前胸和后背都打了好几个补丁，脚上穿着一双黑布鞋，同样是缝缝补补，说不出的寒酸。
他身高大概一米西出头，长得唇红齿白，双目灵动，眼神滴溜溜转着，透着不符合年纪的精明。
老头的衣裳是新做的，脚上的布鞋补丁也少了几个，手里拿着一杆大概一尺多长的黄铜烟枪，吧嗒吧嗒地抽着。
“师父，都揭不开锅了，咱得多要点。”
“混账，李十一，我等城隍信徒，岂可贪恋钱银，赚这昧心钱？”
老头抽了一口烟，恶狠狠地瞪了眼少年。
李十一：“师父，啥叫昧心钱？
我们都己经半个月没吃过馒头了，再这么下去咱就要活活饿死了。”
老头闻言冷哼：“哼！
你是半个月没吃过馒头了，不过这半个月来，红老婆子家的鸡少了三只。”
“半个月三只鸡，就是打个牙祭，根本不管饱。”
少年恬不知耻地说。
“呵呵！
刘二皮家少了一头小猪崽子，五六十斤呢，油水够多了吧？”
老头接着冷笑。
李十一干笑两声，道：“师父，我还在长身体。”
老头：“可我听说，黄寡妇觉得你己经长大了？
她老是往我们城隍庙的后院跑，还给你送了不少吃的，一吃就是大半夜。”
李十一连忙竖起西根手指：“我发誓，我们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我和黄寡妇都是正经人，她就是给我送吃的。”
“是么？”
老头一脸不屑，道：“寡妇正经不正经我不知道，反正你小子肯定不是个正经东西。”
“喂！
师父，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李十一不乐意地瞪起了眼睛。
“咳咳咳……”就在这师徒二人争辩之时，后方突然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
一对中年夫妇，正抱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娃儿，对着老头连连鞠躬，哀求老道救命。
“我说了，招魂要五两银子……”李十一刚刚想要价，却被老道一脚给踹开。
老道上前道：“把孩子放在供案上，先上三炷香。”
“谢谢道长，谢谢！”
中年夫妇连连道谢，还不忘瞪一眼少年，这黑心的娃子，枉费我们平日里这么照顾你，时常给你们点香火钱。
丧天良，真的是丧天良。
少年撇嘴，浑不在意。
老道虔诚地给金身都脱落的城隍爷上了香，并且将写着孩童生辰八字的黄符纸贴在画满符箓的招魂幡上。
“十一，拿着！”
他一声沉喝，把招魂幡丢到少年手里。
少年稳稳接过，站在一旁。
老道拿起一把桃木剑，开始跳起了大神，口中模糊不清地念着咒语。
“三狗吾儿，魂儿归来兮……”“三狗吾儿，魂儿归来兮……”“三狗吾儿，魂儿归来兮……”少年有些不忿地小声嘀咕：“都是招摇撞骗，就你清高。”
“哇！”
约莫盏茶时间，躺在供案上的孩童猛地吐出了一口浑水，开口哇哇大哭了起来。
中年夫妇喜极而泣，冲上去抱住了孩童，两人嚎啕大哭，满脸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一幕，便是十一看到了，心中不由地微微触动。
天底下能无偿对自己好的，便只有自己的父母。
可……自己的父母又在哪里？
他的脑海里并没有10岁以前的记忆，只有这几年跟着老道颠沛流离的点点滴滴。
前几年，他的身体很虚弱，老道带着他寻访名山大川和一些神秘的山门，采集各种灵药宝血，为他调养身体续命。
时至今日，他的身体虽然好了些，但也会时常伴随病痛。
老道说，自己想要痊愈，还需要一种生长在万里黄沙中的奇珍，这也是爷孙两个在这里定居下来的原因。
这一住，就是数载时间。
“谢谢，谢谢道长！”
“三狗，快给道长磕头！”
“道长，这是一两银子，您收好！”
在中年夫妇千恩万谢下，老道接过了银子，送走了他们。
他把银子随手丢向了十一，道：“去买点米面油盐，这个月咱们师徒二人就要靠它活着了。”
李十一闻言一怔，道：“一两银子？
师父，你有没有搞错，这么点钱，咱爷俩怎么可能熬的过去？”
“熬不过去也得熬，快去快回，天黑之前给我回来。”
老道一瞪眼。
李十一也没有办法，只能摇头晃脑去采购物资。
等到他离开，老道轻咳了两声，唇边露出了一抹黑红的血迹。
他擦了擦嘴唇，看到这黑红血迹，眼神有些急切。
“三个月，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轻声嘀咕，转身看向了城隍爷的神像，他纳头便拜，神色虔诚。
一缕缕淡淡的光芒，自他的佝偻的身躯中浮现出来。
庙宇内那座数丈高的城隍爷神像，亦是给人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
呜呜……边陲之地，风沙呼啸。
李十一拿着一两银子，迈着螃蟹步，穷酸的外表硬是让他走出了豪横的气势。
走到猪肉摊前，他看了眼肉摊里面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屠夫刘二皮，眉头微微挑了挑。
“刘屠夫，一两银子能不能买200斤猪肉？”
刘二皮听了，屠刀握在手里，横眉冷对，大有把面前的小崽子宰了卖肉的冲动。
少年见情况不对，撒腿就跑。
他边跑边转头，看着刘二皮身后跟着的那个矮小黑影，咬牙切齿喊道：“刘屠夫，你有种别求到我头上。”
“呔！
小贼，还我猪崽子！”
刘屠夫忍无可忍，提刀狂追。
少年见了亡魂皆冒，二话不说就掉头冲进了一条小巷，几个转弯就不见了踪迹。
镇子西边，一个老婆子正在给院子里的小鸡崽子喂食，几只老母鸡发出咯咯的叫声。
突然间，老母鸡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阵扑腾就躲回到了鸡窝里面，外面的小鸡崽子伸长了脖子，一脸懵逼。
红老太脸色铁青，脸上的褶皱快拧成了一条线，恶狠狠瞪着墙头上的那个小子。
“嘿！
红奶奶，下午好啊！
我师父让我来问问你，一两银子能买几只鸡？”
“是小十一啊！
你下来，下来奶奶告诉你。”
红老太收起了狰狞，一脸笑容。
“红奶奶，你真好！
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少年咧嘴说着，却是掉头便走。
镇子上的这些老家伙可都不是善茬，下去他就得挨揍。
不多会儿，他来到了最西边的粮油铺子。
刚刚走进去，但见一个***入骨的身影迎了上来。
“哟！
十一后生来了，稀客稀客，来，里面请。
姐姐可是想死你了。”
迎上来的人约莫西十年纪，花枝招展的，脸颊还涂着腮红，嘴唇的胭脂便似要滴血一样。
她身材窈窕，***着香肩，声音带着魅惑。
“六娘，注意形象，矜持，懂吗？”
少年不动声色地在老板娘的身上捏了两把，然后快速退开。
这女人不好惹，整个镇子没人能占到她的便宜。
“咯咯咯……”徐六娘咯咯笑出声来，揉了揉身上被捏痛的肉肉，笑骂道：“小十一，要跟姐姐去屋里喝杯茶吗？”
李十一浑身一哆嗦，看着那如丝般的媚眼，说道：“六娘，新茶吗？”
“咯咯咯！
小弟弟，茶是越老越香越醇厚哟！”
少年：“我还小，不能喝老茶。”
“小***，找打是吗？”
徐六娘顿时面露愠怒，她最恨别人说她老。
“师父让我来买米面油盐，就照一个月的量买。”
少年见情况不对，急忙开口。
说到生意，徐六娘立刻收起了媚态，说：“你们师徒二人一个月100斤米，20斤面，加上油盐，一共3两银子。
加上你们之前欠的，一共8两银子，给钱。”
看着妇人伸出的手，李十一干笑两声：“姐姐，等弟弟长大，肉偿可好？”
“可以哦！
不过……十一弟弟，姐姐可是要收点利息呢！”
“再见！”
李十一见对方魔爪伸来，二话不说夺路而逃。
半个时辰后，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城隍庙。
转了一圈，啥都没买到，一两银子倒是还在，可他对人生感到了绝望。
明明自己是个好人，为什么就混到人憎狗嫌的地步了呢？
“师父，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帮这群刁民？
咱们师徒都快要饿死了，怎么不见他们帮帮我们？”
少年嘴里嘟囔。
老道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在帮他们吗？”
少年撇嘴不语，目光看向城隍庙外的天空。
落日的余晖照耀大地，夜幕逐渐升起。
老道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以及缓缓升起的那轮明月，开口说道：“今天是月半，你在正殿睡。”
少年点了点头，转头问道：“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老道转过去的身形微微一怔，过了片刻才道：“三个月后，我进一次沙洲，等我回来便好了。”
少年闻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折磨了他数年的病痛，终于看到了痊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