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纸裹着的黑胶唱片硌在掌心,封套上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德国后摇乐队。
唱片边缘沾着暗红痕迹,像极了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醉酒撞翻的杨梅酒。
拆迁办给的老式机械钟躺在箱底,秒针卡在1997年6月17日23:08。
那年暴雨冲垮弄堂口的石棉瓦棚,追债人的摩托溅起泥水,母亲攥着高利贷合同的手指骨节发白。
如今市政厅补偿协议上龙飞凤舞的签名,倒和当年母亲颤抖的笔迹有七分相似。
"这些废品还没扔?
"周明远的声音从背后劈来。
他西装革履要去参加区块链峰会,袖扣泛着冷光。
晚秋的手还按在便利店制服胸牌上,塑封膜里夹着的打火机突然发烫——前夫总在深夜值班时用它点燃薄荷烟,烟灰落在关东煮汤锅里泛起细碎油花。
暴雨在凌晨三点转为细雨。
晚秋蜷缩在新家的飘窗上,拆迁款到账短信亮起的瞬间,手机同时弹出两条消息。
周明远说在硅谷考察要延期半月,陌生号码传来张泛黄照片:十八岁的她穿着纺织厂工装,正踮脚给初恋男友系围巾。
旧情人重逢约在科技园区的共享会议室。
如今的程立冬己是风险投资人,腕表折射的光斑在会议桌游移。
"当年你退学消失,我找了三十七家纺织厂。
"他推来的拿铁拉花正在溃散,"现在我有能力..."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
会议室外走过穿糖果色套装的实习生,发梢飘来廉价护发素的味道,像极了纺织厂澡堂氤氲的柠檬香。
她忽然看清程立冬领带夹上的家徽纹样,和二十年前副厂长女儿校服胸针如出一辙。
归途经过即将拆除的旧货市场。
晚秋的高跟鞋卡在青石板缝隙,鞋跟折断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雨燕。
橱窗里积灰的盗版磁带仍在播放《容易受伤的女人》,老板娘认出她时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那个总来修手表的后生,上个月肝癌走啦。
"雨势突然变大,晚秋抱紧纸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冲进了便利店。
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下巴滑落。
店内的灯光有些昏暗,她的目光被收银台后的姑娘吸引住了。
那姑娘戴着一枚和她当年一模一样的蓝色胸牌,上面的字己经有些模糊不清,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晚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走到加热柜前。
柜子里飘出阵阵饭团的香气,让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就在她准备拿一个饭团充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纸箱底部有一道裂缝。
她心中一紧,连忙打开纸箱查看,只见那张黑胶唱片竟然裂了一道缝,就像被人用刀划过一样。
更让她惊讶的是,裂缝中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散发出一股佛手柑的香气,让人闻起来有些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