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靖宇趴在右舷边，看见那些惨白的浮尸随着铁链晃动，腐肉间缠绕着泛磷光的海藻，在夜色中勾勒出诡异的青鸟轮廓。
"是扶桑的蜃楼船！
"浪里蛟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的龙纹刺青，"他们在用铜管传声控制尸群！
"船底传来的刮擦声骤然密集，章靖宇抓住缆绳探头下望——浮尸腰间绑着的铁蒺藜正在剐蹭船板，木屑混着黑色粉末簌簌飘落。
他蘸取些许在指尖捻开，硫磺混着硝石的气味刺鼻。
"是火药！
"少年瞳孔骤缩，"他们在用尸群当引线！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亮起三盏绿灯。
浮尸群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铁链绞盘转动声穿透波涛。
浪里蛟暴喝一声扳满舵轮，破旧的沙船在千钧一发之际横过船身。
二十丈外，第一具浮尸轰然炸裂，冲击波推着船体滑出三丈有余。
"砍断锚链！
"章靖宇抽出舱板下的斧头，"他们在用铁链传导火星！
"浪里蛟的鱼叉精准刺入锚链环扣，章靖宇挥斧猛劈。
断裂的锚链坠入深海时，第二波爆炸在船尾十丈处掀起巨浪。
少年被甩向桅杆的瞬间，瞥见东南方那艘三桅帆船的剪影——船艏的铜制恶鬼像正在缓缓张开巨口。
"是扶桑的龟甲船！
"浪里蛟抹了把脸上的海水，"那鬼东西肚子里藏着喷火筒！
"章靖宇抓住晃动的罗盘，发现指针始终指向正东："他们在用磁石干扰方向！
"他扯下玉佩按在罗盘底部，血髓石竟让指针恢复颤动，"往巽位走！
那边有暗流！
"沙船借着东南风冲向漩涡边缘，龟甲船的铜鬼口中突然喷出赤红火焰。
章靖宇掀开货舱盖板，抓起腌鱼用的粗盐撒向半空。
盐粒与火焰接触的瞬间爆出无数蓝星，竟是将火龙阻在半空。
"盐能破火油！
"浪里蛟恍然大悟，"倭奴的喷火筒用的是猛火油！
"五更天，海平面泛起鱼肚白。
章靖宇蹲在舱底，用炭笔在《青衫录》空白处快速勾勒：龟甲船的铜制外壳留有气孔，蜃楼船桅杆顶部有铜镜反光，浮尸群的铁链通向水下阴影——那必是潜行的牵引船。
"我们需要磁石。
"他撕下绘稿递给浪里蛟，"找艘牵引船，把他们的磁石反过来用。
"巳时三刻，二十艘挂八幡旗的扶桑战船呈雁形包抄而来。
章靖宇立在船头，看着浪里蛟带三名水鬼潜入海中。
他们腰间绑着从货舱翻出的磁勺——这是前朝海师用来寻铁矿的器具。
当第一艘牵引船逼近时，章靖宇突然下令降帆。
失去动力的沙船如落叶飘向敌阵，龟甲船果然加速冲来。
在双方相距三十丈时，浪里蛟从水下抛出铁钩，磁勺牢牢吸附在牵引船底板。
"转舵！
"章靖宇挥动令旗。
水鬼们同时扳动磁勺，牵引船在巨大的磁力干扰下失控撞向龟甲船。
铜壳与铁甲相撞的巨响中，章靖宇趁机升起满帆，沙船利箭般穿过敌阵缺口。
午时，烈日灼烤着甲板。
章靖宇用玉佩聚焦阳光，将《云阙城防图》的夹层烘烤显形——竟是东海盐帮与镇北军的密约！
"七月初三，鬼见愁峡谷。
"他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日期，"就是明天！
"浪里蛟盯着海图上的洋流标记，突然用鱼骨刀戳中某处："走龙牙水道！
那里正午有逆潮！
"刀尖下的海域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暗礁，却是通往鬼见愁最近的航线。
酉时，沙船在暮色中摸进龙牙礁。
章靖宇攀上主桅，看见礁石间卡着艘沉船残骸，断裂的桅杆上飘着褪色的青龙旗——那是前朝水师的战旗！
他忽然明白浪里蛟的刺青意味着什么。
"二十年前龙骧卫在这全军覆没。
"浪里蛟摩挲着胸前的烙印，"因为朝廷断了我们的磁石供应..."他掀开甲板暗格，露出整箱锈迹斑斑的指南鱼，"现在该让这些东西重见天日了。
"七月初三，鬼见愁峡谷雾气弥漫。
章靖宇站在改装后的沙船上，看着士卒将磁石粉混入桐油涂抹船身。
浪里蛟的部下正在调试床弩，铁制箭头上绑着浸透火油的棉絮。
"扶桑船队必走峡口西侧。
"章靖宇在沙盘上推演，"利用涨潮时暗礁被淹没的特性..."辰时，镇北军的运粮船出现在峡口。
章靖宇举起单筒千里镜，看见押运官正在甲板抽打民夫——那些分明是裹着军服的流民！
他攥紧虎符，想起《青衫录》里记载的"偷天换日"之计。
午时三刻，海面突然翻涌黑潮。
十二艘龟甲船破雾而出，船艏的铜鬼像喷出火龙。
章靖宇挥动令旗，沙船借着磁石干扰突然横转，船侧露出二十架改良后的猛火油柜——这是用沉船中找到的前朝图纸复刻的。
"放！
"混入磁石粉的猛火油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诡异的弧线，精准粘附在龟甲船的气孔处。
浪里蛟点燃火箭，磁化的火焰顺着铜壳缝隙钻入敌船。
爆炸声此起彼伏，章靖宇的船队趁机插入敌阵。
未时，战局陷入胶着。
章靖宇发现蜃楼船正在释放烟雾，立即下令："上湿毡！
"水手们将浸透海水的毛毡覆盖船体，果然挡住倭寇的毒烟。
少年亲自掌舵冲向主舰，在接舷瞬间抛出铁钩。
甲板混战中，章靖宇被逼到桅杆旁。
倭寇头目举着锁链镰劈来时，他忽然想起母亲教的折梅手，两指夹住镰刀锁链顺势缠绕。
倭寇被自己的武器绊倒时，浪里蛟的鱼叉己穿透其咽喉。
申时，残存的扶桑船队升起白旗。
章靖宇站在缴获的龟甲船上，看着镇北军粮仓的朱砂印信在火中化为灰烬。
此战缴获六艘战船，收编三百水手，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蜃楼船中找到与朝廷往来的密函。
暮色降临时，章靖宇摩挲着新得的船队名册。
浪里蛟正在清点磁石，他的刺青在火光中宛如活龙。
"该给咱们的船队起个名号了。
"老水手咧嘴笑道。
少年望向云阙城方向，玉佩在掌心发烫："就叫...伏波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