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骨节分明的食指每隔七秒轻叩一次杯底,频率精准得像手术刀切割空气。
深褐色的美式咖啡早己见底,冰块在杯底碰撞出细碎的响动,却始终掩不住他指节敲击的节奏——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
三短三长三短,摩斯密码里的SOS。
"需要续杯吗?
"江絮将新磨的咖啡粉压进手柄,金属撞击声惊醒了角落里偷看男人的实习生。
三个月前她接手这家濒临倒闭的咖啡馆时,绝想不到最棘手的不是账目赤字,而是这群总为某位常客走神的小姑娘。
37号桌的男人今天换了铅灰色暗纹西装,领口别着枚银质船锚胸针。
江絮的目光掠过他左手腕被袖扣遮住大半的螺旋状疤痕,将续杯的冰美式放在杯垫边缘。
这是她特意养成的习惯——永远不把饮品精准置于杯垫中央,好观察客人是否下意识调整位置。
果然,男人的食指在杯沿停顿半秒,转而开始摩挲柚木桌面的纹路。
江絮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在他第三次用指甲划过某道凹痕时,终于确认那不是什么随性之举。
他在用触觉阅读桌面,就像盲人阅读盲文。
"沈先生还是老样子?
"实习生小唐凑过来时,手里攥着本被翻卷边的时尚杂志。
最新一期封面印着眼前男人的侧脸,标题用加粗字体嘶吼着:《沈听澜:沉默的猎鲨者——沈氏科技最年轻CEO的无声帝国》。
江絮的抹布擦过虹吸壶玻璃管,倒映出男人轮廓凌厉的下颌线。
杂志说他十九岁遭遇海难后双耳失聪,却在上周刚吞并了国内最大的人工耳蜗制造商。
此刻这位传闻中靠读唇语掌控千亿市值的男人,正用虎口卡住杯身,指腹在冷凝水雾上画着不规则的圆。
突然,他的食指重重叩向杯壁。
"砰"。
冰块应声撞上玻璃,江絮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次不再是摩斯密码,而是更古老的信号——两次长叩接三次短叩,二战时期盟军潜艇的紧急上浮指令。
吧台后的老式挂钟发出整点报时声,男人起身时带起一阵苦艾香的风。
江絮盯着他留在杯垫下的百元纸币,突然伸手按住正要收桌的小唐:"别动。
"纸币边缘用极细的钢笔写着西组数字:20.00/33F/1987。
"这是什么?
"小唐困惑地翻转纸币,"像是坐标?
"江絮的指甲掐进掌心。
1987是国际求救频率,20点整的33楼,而此刻距离约定时间只剩十七分钟。
她抬头望向街对面的沈氏大厦,33层全玻璃幕墙正折射着血色的夕阳,像一块垂首竖立的琥珀,将整座城市封存在粘稠的光晕里。
"江絮姐,你的手在抖。
"小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冰咖啡杯壁上,男人残留的指纹正被水汽吞噬。
江絮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他叩击杯底时小臂肌肉的颤动频率——与三年前那艘沉船桅杆发出的声呐波纹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