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朱砂劫
陈雪盈坐在妆台前攥着菱花镜的手指节发青,铜镜边缘雕琢的并蒂莲硌得掌心生疼。
突然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她突然将镜子狠狠砸向妆台。
"小姐!
"守夜的丫鬟春桃慌忙掀开帘子,却见满地碎瓷中,陈雪盈正死死盯着自己右手腕内侧。
那枚朱砂痣殷红如血,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
“我这是?
重生了?”
我明明刚刚还在尸山血海中,喉咙里还残留着被利齿撕裂的剧痛。
那些腐烂的手臂扯碎她的宫装,我听见自己喉管断裂的声音,像春日里扯断的藕丝,带着黏腻的血浆,眼前的景象慢慢被血水模糊,身上痛的己经完全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我用最后的力气狠狠的盯着远处,一墙之隔不远处陆明治搂着陈雪轻站在宫内离城墙最近的角楼上冷笑,陈雪轻簪头的红宝石在月光下摇晃,月光映出我残破的倒影——左臂只剩森森白骨,肠子从撕裂的宫装里垂落,像条死去的蛇。
"姐姐可要撑住啊。
"她探出头轻声细语的说道,"等这些活死人把你啃干净了,妹妹定会求皇上追封你为护国烈女。
"宫墙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血腥气钻进鼻腔。
我拼命仰头,看见陆明治站在城楼上,他玄色官服上银线绣的云纹还沾着今晨我替他抚平的褶皱。
城墙垛口突然伸出十几双腐烂的手,将他拽入尸潮的刹那,我竟笑出了血沫。
我看着西周的一切,还在自己的侯府嫡女闺房木兰苑,而这具完整美好的身体也尚未及笄,腕间守宫砂鲜艳欲滴。
我确定自己是重生了,重生回到未及笄那年,一切还都来得及,我狠狠的抱了抱自己,发誓一定要让渣男陆明治和庶妹陈雪轻付出代价。
"备水。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要沐浴。
"氤氲水汽中,我将自己整个身体沉入浴桶。
热水漫过口鼻的瞬间,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一幕幕全部涌现在脑海,陆明治亲手给我戴上的翡翠镯突然碎裂、陈雪轻"不小心"打翻的油灯引燃祠堂、父亲震怒之下将我关进柴房、等等等等,我恨不得在水里拍打自己,这些种种的一幕幕都是前世那个懦弱善良的自己,那个委曲求全的自己,这一世,我不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陈雪盈,还好一切都来得及,突然我想到七日后,就是我的及笄礼,到时候........."哗啦!
"我猛然从水中抬头,水珠顺着鸦羽般的发梢滴落。
突然屏风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我眯起眼睛,这个时辰会是谁?
能这个时候来添热水的,本该是粗使婆子,可这个脚步声却不是。
"轻姑娘嘱咐的安神香。
"说话的人刻意压低的嗓音,隔着屏风响起,"说是见大姑娘近日惊梦,特地从白云观求来的。
"说完放下香炉就走,一刻也不愿多留,甚至匆忙到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可惜,现在的一切都是重来的样子,唯独我不是,我轻捂着口鼻,盯着那缕袅袅升起的青烟,唇角勾起冷笑。
前世我记得这个味道,难忘的味道,就是闻了这味道的香,让我在及笄礼上突然癫狂大笑,震惊众人,侯府嫡女完全不顾及任何形象,没有形象可言,让众人耻笑,更让侯爷蒙羞,最后被认定是邪祟附体。
没多久就有道士登门化斋,父亲听闻立马请来的,可偏偏当时没有看出来,那道士是被收买的,见到我,观察一番后就对着众人指着我腕间朱砂痣,说这是至阴之人的标记,一下子侯府嫡女是至阴之人的传言便传遍整个京城.........."春桃,"我突然扬声,"去把东厢阁楼里那尊白玉观音请来。
"待脚步声远去,我赤足踏出浴桶,一只手打开香炉的盖子,另一只手用沐浴水滴在香上,很快这刺鼻的香味就被浇灭了,这才是刚开始,我看着被浇灭的香喃喃道。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砖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我取下挂在墙上的金丝软鞭——这是外祖当年平定南疆时得的战利品,鞭梢浸过蛇毒,一鞭便能叫人皮开肉绽。
沐浴更衣后我深吸一口重新来过的气,走出木兰苑。
祠堂的松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跪在蒲团上,仰头望着母亲的牌位,对着母亲说完自己的心里话,忏悔自己的同时感谢重来一次,给母亲拜了拜后。
我看到漆金篆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我伸手取下牌位。
底部一道细微裂痕中,露出半片泛黄的纸笺。
"壬午年七月初七,子时三刻,稳婆周氏。
"字迹娟秀却凌乱,像是临死前仓促写就。
上一世,到死陈雪轻才在冷笑与旁观中告诉我,母亲的离世另有隐情,但最后被撕咬的疼痛也掩盖了要说出的真相,这一世,这些我都要为母亲讨回来,我指尖发颤,看着手中的字迹这正是我出生那日。
记忆里母亲是因血崩而亡,可若当真如此,这藏在牌位中的密信又是什么?
,这一世,我要好好的查明,并血债血偿。
祠堂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
"姐姐好兴致。
"陈雪轻提着琉璃灯推门款步而入,那杏色裙裾扫过青砖,"姐姐,这般时辰来祠堂,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头也不抬,擦拭好将牌位放回原处,转身时己换上惶恐神色:"我........我梦见母亲浑身是血...轻儿,你说会不会是当年...""姐姐慎言!
"陈雪轻脸色骤变,可她手中的琉璃灯"哐当"坠地。
火苗舔上垂落的帷幔,瞬间窜起半人高的烈焰。
我看着这个上一世害她致死的庶妹陈雪轻仓皇后退的身影,突然笑了。
这一世我早将浸过火油的帷幔换了位置,此刻火舌正朝着陈雪轻最珍视的容颜扑去。
果然,尖叫声划破夜空:"我的脸!
快来人..............."当众人赶来时,只见我抱着母亲牌位蜷缩在角落,而陈雪轻左颊己燎起一串水泡。
侯爷震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我适时露出被火星灼伤的手背,陈雪轻捂着脸哭闹不止,老侯爷看我也是一身狼狈,无处发火的对着下人吼道“还不快找太医!!!”
管家在众人中指挥灭火的灭火,差人请太医的去请太医,陈雪轻被丫鬟扶着劝说先回房等大夫,这时,老侯爷看基本局势稳定,便有要离开的意思,我轻声喊住父亲。
"父亲,"我泪眼盈盈举起那片纸笺,"女儿在母亲牌位里发现了这个。
"老侯爷一愣接过纸笺时,突然陈雪轻一个不稳扑上来老侯爷身边纸笺,扶着老侯爷的胳膊说道“爹爹,女儿真的不能活了,这伤在脸上,没脸活了呜呜呜.............."纸笺被打落,老侯爷被陈雪轻闹腾的根本无暇顾及,混乱中,我余光瞥见那个上辈子害我至深的渣男陆明治站在廊柱阴影里,手中折扇开合间,一抹幽蓝寒光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