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在度过寿终正寝的一生后。
按理说,我是幸福的。
自从十八岁与两情相悦的竹马拜堂后,我们琴瑟***,举案齐眉,从未起过争执。在纷飞的战火中,也从未放开过彼此的手。我与他一路相伴,矢志不渝,最后儿孙绕膝,静享天伦。
可是,人生最后四十年,我心里总是放不下的,是我远在海峡彼岸的父母亲人。
古话总说,夫唱妇随,局势紧张时,他来到了海峡这边,而我作为他的妻子,也被迫远渡重洋。
从此,故土难回,我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亲人的音讯。
我年事已高的父母,我尚且幼稚的弟妹,都离我远去了。
很久很久以后,局势缓和,我托人打探消息,才知道在我离去后不久,父母便早早过世,弟弟卷入了一场街边混混的打架斗殴,英年早逝。
而我那最小的妹妹,孤苦无依时被人趁虚而入,哄骗着所嫁非人,最终年过二十便香消玉殒。
得知这些消息后,我有一个月没有说话,林洄——我的丈夫,变着法的哄我开心,他买来娇艳欲滴的花束,精心制作的衣裙,好评如云的吃食,但没能换来我的一个笑颜。
夜里他总是搂着我入睡,轻轻拍打我的背,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我其实是不生他的气的,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气我当年太过单纯,明知林洄的凌云志,却不以为意,总以为嫁鸡随鸡,他总不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日子又会糟糕到哪里去呢?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轻易地与亲人永别,天没有塌下来,我的世界却有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窟窿。
一个月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林洄以为我不生气了,惊喜地又送了我许多东西,我照单全收,心里却清楚,只不过是在暮年时期放过已经相伴一生的彼此罢了。
又过了一个月,我有预感,自己大限将至,我坐在梳妆台前,像出嫁时、像第一次见到林洄时,将窗台上的花插在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