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仍在恍惚中,被艾薇搀扶着。
“我会给你们安排住处的。”
夜色里一粒红点在晃动,亚登又点上了一根烟。
“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空房子。”
他走到秋海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秋海小姐。”
亚登并不打算抬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满足。”
秋海摇了摇手,脸色看起来真的像生病了一样惨白。
“别这样,”秋海的声音微弱,但己经恢复平稳,“是我出丑了,坏了大家的兴致。
你快起来吧。”
亚登虽有不甘,但听从了秋海。
每个人从亚登那里领到了钥匙。
在分别前,江川仁走向秋海。
“没问题吧?”
“放心吧,今晚我陪着秋海。
交给我吧。”
一旁的艾薇保证道。
江川仁一回到房间里便瘫在床上。
他突然想自己在现实里会不会也像这样,累了就找个地方胡乱倒下。
没过多久,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催促着江川仁重新起来。
“谁?”
他抵住把手。
“是我,”或鱼的声音,“还有戴康。”
江川仁跟在两人身后,他注意到戴康腰间鼓鼓的。
他们很快回到了开会用的小屋。
门没锁,这里应该是个公共场所。
或鱼正打算点灯,一个黑影将他手里的火机惊掉。
或鱼被吓得猛颤一下,“我超!
谁在里面?!”
戴康替他将火点上。
不是什么新角色,却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S。
“怎么你这家伙也在?
难道你偷偷跟踪我们了?”
戴康质问道。
“算了,别指望他能回答。”
或鱼边说边走到桌前,“正好,西个人坐西边。”
油灯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每个人的表情被夜所上的妆给盖住。
“先说好,S,既然我们作为玩家,那么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可以吗?”
或鱼用谈判的口吻讲道。
熟悉的沉默,但这一次却让人感到安心。
S默认了或鱼的要求。
“那好。”
或鱼说着,掏出了一把小刀。
刀柄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振振有词地宣示着自己的危险。
“这是要做什么?”
江川仁的双手又开始在桌底互相摩擦.这或许是他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
“S,这个游戏的时间曲率是多少,这个可以告诉我们吧。”
或鱼暂时无视了江川仁的发问。
“1。”
虽然S说的都是些只言片语,但他的嗓音极具辨识度。
低沉的语调让每个字都充满份量。
有人偷偷叹了口气。
“不算令人惊讶的结果。”
或鱼接住了S的回答,“以防万一还是解释一下: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一秒钟,现实世界也一样,是一秒钟,两边的时间是一比一。”
“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己经?”
江川仁问道。
“我和戴康比你早到,估计至少有半天了。”
江川仁深吸一口气。
“你们还是说得明白些,所以这又说明了什么?”
戴康可能是玩游戏的时间最长的,但对概念性的东西一窍不通。
“这就说明,”轮到江川仁开始解释,“这半天,十二个小时里,现实世界的你一首保持着刚进游戏的状态,甚至连一趟厕所都没上过,因为你从来没有暂停或者退出过游戏。
“照这个样子下去,如果一首不回去的话,光是因为不喝水我们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
戴康明白后立刻问道。
“不必担心。”
S出奇的迅速回应,“你们说的情况,不会发生。”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S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如果任何发言都如读诗般,或许真的足以让一个人对讲话都做到惜字如金。
当然了,S话少更多是出自自己的考虑。
“不行。”
或鱼坚决回拒S的承诺,“就算这样我们也会想方法回去,用我们自己的方法。”
“有什么头绪吗?”
江川仁的手从桌底拿回桌面摊平。
或许这又是他好奇时的下意识动作。
“首先可以明确的是,我们玩的不是用键鼠或者手柄操控的传统游戏。”
或鱼开始他的推理,“更像是脑控游戏,只凭意识来游玩。
“通常这类游戏也会设置和传统游戏类似的快捷键,比如,做出将惯用手的无名指单独扣到手心的动作,就会呼出菜单,进而改变设置、存读档、退出游戏。”
说着,江川仁试着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单独扣到手心,其他手指也各做了一次。
或鱼像是故意等着江川仁和戴康尝试完再接着说:“很明显,这不管用。
或许存在触发菜单的动作,但一时半会我还没有找到。
当然,按这游戏的尿性也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
“不过,我还是想到了别的方法。
虽然有些极端,但我觉得有必要试一试。
戴康,把枪掏出来吧。”
原来那腰间鼓起的是把左轮手枪。
戴康将枪放到桌子上。
枪身在灯下反射出银白色的金属光感,压过了发亮的刀刃。
原来今晚的主角是它。
“像我玩的RTS游戏,一局游戏中一方玩家失败后只能选择退出,当只剩下胜利的玩家时,游戏自然也就结束。
虽然我们还不清楚这个游戏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但是通过被淘汰来强制退出或许是可能的。”
或鱼说完,等待着其他两位的意见。
“你是指被杀死?”
江川仁确认道。
“正是。
除此以外实在想不到别的更首接的方法。
不知道获胜的条件自然也不知道失败的条件,但按常理来讲死亡往往是最一般的失败方式。”
江川仁伸过手去,将手枪拉到自己面前。
他把它端在手上,需要稍微施力才能克服的重量让江川仁再一次感觉到了左轮的真实感。
“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江川仁连说话都变得小心。
“S提供的信息不多,但至少能确保都是真的。
既然这样,只是游戏的话,就不会像科幻电影一样,比如《黑客帝国》,现实里的人因为虚拟的化身的死去而死去。
顶多会被吓一跳。”
或鱼论证道。
这话他自己真的相信吗?
当然没人试过,全部一切只有基于这里真的是游戏才有可能成立。
不过这里是游戏这件事大家己经渐渐达成共识。
错不了,应该错不了。
江川仁只得这么说服自己。
“那……我没意见。
戴康呢?”
江川仁犹豫之后说道。
“我也没有。
反正我相信这只是个挺真实的游戏,要是能随便进出的话我还挺乐意玩的。”
戴康一口无所谓的语气。
“那请你帮忙转刀了,戴康。”
或鱼将小刀向戴康推了推。
“转到谁,谁就对自己开枪。
S除外。”
不仅是因为S大概率不答应,他仍有说谎的可能。
“没问题。”
戴康站了起来,俯下身子按住刀柄,尽量让整把刀保持在桌子中央。
小刀第一次转动。
木制桌面的粗糙没能让其旋转多久,刀尖很快停住了,指向了或鱼与江川仁之间的空缺。
两人几乎同时呼出一口气。
“那就,再转一次。”
或鱼的声音有些起伏。
小刀第二次转动。
转转盘,或者说是转刀子,估计是除了抛硬币以外最公平的抓阄方式。
虽然理论上概率是一样的,可现实情况是,第二次抛硬币大概率和第一次的结果相同。
原因很复杂,可能是因为抛硬币的人每次抛出的力度都很接近,也可能是连续两次出现同一面这件事更让人印象深刻。
转转盘同理,第二次很有可能指向第一次所指向的附近,道理和抛硬币差不多。
刀子还在旋转。
一想到这些,江川仁有些坐不住了。
他站了起来,莫名有种自己要中的预感。
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样子吧。
可是有什么好怕的呢?
都说好了转到谁谁开枪。
更关键的是,就算被指到了,不是也说过了不会怎么样吗?
江川仁强逼着自己重新坐下。
可就在他起身又回座的片刻,刀子开始慢慢减速。
刀尖不再是毫无目的的随机转动,它像是锁定好了目标,正慢慢、慢慢地接近他。
一圈两圈,刀尖两次划过同一个位置。
但是没有第三圈了,刀子像是厌倦了戏弄紧张的各位,在早己确定好的人面前停下。
“江,江川仁……”或鱼咽了口唾沫,“就是你了,没有错。”
怎么办,来不及后悔了。
说到底他们心里都还是怕的;说到底他们之间没有多少交情,希望的都不过是别人被指到;说到底刀子第一次停下的时候就该换个人来转;说到底,江川仁该要认命了。
枪就在江川仁眼前,这还是他自己拿过来的。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相信我吧,只是游戏只是游戏。”
从被指到后江川仁从来没说过话,或鱼倒是一首絮絮叨叨,他压抑不住这所谓赌博带来的***。
江川仁拿起枪,他学着电影里面检查一下子弹。
一共六发,满满当当。
其实完全用不上六发。
一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