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过去，***的钢筋早己锈成暗红色，像一根根从混凝土里刺出的嶙峋枯骨。
战术手电的光束切开雨幕时，他恍惚看到那些钢筋在闪电中诡异地扭动起来。
"林队！
承重柱裂缝里有东西！
"技术员小陈的喊声被雷鸣吞没。
林陌踩着湿滑的钢筋网格攀过去，靴底打滑的瞬间，一道闪电劈亮整个废墟——在第西根承重柱的裂缝深处，半张青白的人脸正对着他凝固微笑。
那是陈天佑的脸。
混凝土碎块簌簌掉落。
当电锯切开承重柱的瞬间，腐臭味混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
林陌的防护面具起了白雾，却仍能看清尸体诡异的姿态：六十八岁的房地产大亨双膝跪地，胸腔被掏空成标准的立方体空腔，肋骨断面闪着金属冷光。
更骇人的是那些在空腔中精密咬合的青铜齿轮，每一枚都挂着冰晶，随着体温融化正缓缓转动。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凌晨三点。
"法医老徐蹲在雨披形成的临时屏障下，镊子尖挑起尸体喉管处的冰碴，"但冷藏室温度记录显示..."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钢筋断裂的脆响。
林陌猛地拽着老徐后撤，半人高的青铜钟摆擦着他们头顶砸进积水，激起的水花中漂浮着几片暗绿色槐树叶。
"这他妈是凶器还是装置艺术？
"小陈的声音在颤抖。
他正用物证袋装起钟摆末端吸附的磁铁，上面粘着的槐树叶标本在强光下显出新绿，叶脉间隐约可见"2003.9.28"的烫金日期。
林陌的太阳穴突地一跳。
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永乐商厦坍塌时漫天飞舞的正是这种槐树叶。
他记得清楚，当时还是片警的自己蹲在警戒线外，看着父亲最后一次走进那栋摇晃的大楼。
物证实验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
林陌隔着防护玻璃看痕检员操作质谱仪，那枚从陈天佑胸腔取出的青铜齿轮正在真空舱里旋转。
显示屏突然跳红，警示音刺破寂静。
"放射性铯-137残留，活度3.6贝克勒尔每克。
"痕检员摘下口罩，"和三年前那批走私的医疗设备数据吻合。
"林陌的指节扣在操作台上。
记忆闪回结案报告上的照片：成箱的放疗设备被水泥封存在码头集装箱，铅封上刻着陈天佑旗下物流公司的鹰隼标志。
当时结案太快，现在想来，结案次日陈天佑就给他办公室送了鎏金锦旗。
"林队，看这个！
"老徐突然推门进来，平板电脑上是尸体后颈的高清照片。
紫外线成像下，原本模糊的烫伤显露出清晰纹路——那是个用磷化铜溶液蚀刻的齿轮图案，每个齿尖都指向不同的旧伤疤。
"2003年HT-36型消防烙铁留下的。
"老徐放大图像，"这种型号的烙铁头是特制的，当年全市只有永乐商厦的消防控制室配发过。
"林陌的后颈突然刺痛。
他想起父亲殉职时的遗体后颈也有类似的灼痕，只是结案报告里写着"意外触电"。
窗外的雨更大了，雨水在玻璃上扭曲出奇异的纹路，像无数转动的齿轮。
凌晨三点的停尸房冷得呵气成霜。
林陌掀开陈天佑的裹尸布，手术刀沿着齿轮腔室的边缘划开。
融化的冰水渗入橡胶手套，带来针扎般的寒意。
当镊子探入第三根肋骨的齿轮间隙时，金属碰撞声突然响起——一枚微型U盘卡在主动轮与从动轮的咬合处。
解密程序运行到第36分钟时，屏幕亮起监控画面：穿着深蓝工装的男人正在往混凝土搅拌车里倾倒白色粉末。
虽然像素模糊，但那人转身时露出的左耳畸形特征，与二十年前失踪的商厦监理孙振国完全一致。
更令人窒息的是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2003年9月28日03:03:03。
林陌的指尖几乎捏碎鼠标。
那个暴雨夜的值班记录显示，父亲正是在三点零三分走进商厦做最后巡查。
而此刻画面背景里，商厦安全出口的绿光正照亮半张年轻的脸——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穿着见习警服在雨中维持秩序。
"叮——"物证室冰柜突然发出警报。
陈天佑的机械义瞳在零下十八度自动启动，虹膜扫描仪闪过绿光，在墙面投射出加密文件。
当林陌输入父亲警号时，文档如瀑布流般展开：三十六份质检报告，每份都显示混凝土氯离子含量超标，签字栏里是不同工程师的名字，而所有笔迹的起笔压力峰值都指向同一人。
雨点击打着通风管道，林陌突然听到齿轮转动的嗡鸣。
他转身的瞬间，冷藏柜的玻璃门映出诡异画面：本该躺在解剖台上的陈天佑尸体，正在他身后缓缓坐起，胸腔的齿轮组迸溅着冰晶，喉管里发出老旧钟表上链的咔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