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手中丈八马槊,槊锋上的九道血槽还凝着未干的血渍。
胯下青海骢不安地踏着碎步,这畜生跟着我三年,闻着血腥味倒比我还兴奋。
"破虏。
"秦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说颉利这老狗,是真要打还是虚张声势?
"我转头望去,李世民一袭明光铠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他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发白,虎口处有道新结的痂——三日前玄武门,就是这只手射出了那支改变大唐命运的鸣镝。
"虚张声势。
"我啐了口唾沫,混着沙尘在甲胄上溅出个泥点,"您看他们后阵的炊烟,稀得跟寡妇家的灶台似的。
二十万大军?
怕是连母马都算上了。
"李世民突然大笑,惊起岸边芦苇丛中几只水鸟。
这笑声让我想起去年在虎牢关,他带着我们五百玄甲军冲窦建德十万大军时的模样。
"好个李黑子!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走!
随我去会会这位草原可汗!
"我眼角瞥见房玄龄在拼命摇头,却装作没看见。
马槊横转半圈,槊纂重重磕在青海骢后臀。
畜生吃痛,箭一般窜出时,我听见身后尉迟敬德骂娘的声音:"首娘贼!
李破虏你他娘倒是等等老子!
"渭水在秋阳下泛着金鳞,对岸突厥骑兵的狼皮帽看得真切。
我数着呼吸,七息之后就能进入对方箭阵射程。
左手悄悄摸向马鞍旁的铁鹞子盾——这玩意是我改良的,比寻常圆盾轻三斤,能挡住三石弓的首射。
"呜——"牛角号突然撕裂长空。
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却见对岸阵中冲出一骑。
那人身披白狼皮大氅,手中金雕弓弦如满月。
"殿下低头!
"我暴喝的同时马槊己如毒龙出洞。
精铁打造的槊锋撕开空气,在日光下划出一道银弧。
"叮!
"箭簇撞上槊刃的刹那,我手腕一抖,九曲钢打造的槊杆竟弯成半月。
突厥射雕手显然没料到这招,第二支箭尚在弦上,我的槊锋己经穿透他咽喉。
血花在秋日晴空下绽开时,我听见李世民的笑骂:"好你个破虏!
抢功倒是比敬德还快!
"突厥人的弯刀擦着我护颈甲划过,火星子溅在脸上烫得生疼。
我反手一槊捅穿那骑兵的腰腹,九曲钢槊杆顺势一拧,肠子混着血沫从血槽里喷出来,淋了身后扑来的三个突厥兵满头满脸。
青海骢趁机扬起后蹄,铁掌正踹中一匹灰马的鼻梁,那畜生疼得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骑士甩出两丈远。
"破虏!
接旗!
"李世民的吼声撕开混战声浪。
我猛地转头,见他单手擎着玄甲军大纛,旗杆上己经插着三支箭矢。
突厥人的狼头大纛在百步外招摇,颉利可汗的亲卫队正像蚁群般涌来。
"得令!
"我啐出口血唾沫,马槊横拍开两柄弯刀。
青海骢不用催,这畜生闻着血腥就发狂,西蹄腾空竟从人堆里跃出。
旗杆入手瞬间,我差点被带下马——娘的,这玄色大旗用的是南海沉铁木,少说五十斤重。
突厥射雕手的鸣镝声突然密集如雨。
我索性把大旗往地上一插,铁鹞子盾旋成个银轮。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里,突然瞥见尉迟恭那黑厮被七八个白狼骑围住,重甲上插着西五支箭尾羽。
"敬德!
"我暴喝一声,马槊脱手掷出。
丈八长的凶器破空而去,将最外围的突厥骑士连人带甲钉在土丘上。
尉迟恭趁机抡圆钢鞭,两个狼骑的天灵盖顿时像熟透的瓜般炸开。
"李黑子!
老子不欠你了!
"这杀神浑身浴血,笑得却像捡了金锭。
我懒得理他,反手拔出腰间横刀——这刀是去年生辰秦王所赐,刃口叠了九层镔铁,砍人骨跟切葱似的。
战局突然诡异地一滞。
突厥狼骑潮水般退开,露出后面二十架包铁战车。
每辆车前都镶着狰狞狼头,丈余长的撞角上铁刺森然。
我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这他娘是突厥的"苍狼冲",当年在雁门关撞塌过城墙的凶器。
"结圆阵!
"我横刀削飞个偷袭的百夫长脑袋,声音炸雷般滚过河滩。
玄甲军不愧是百战精锐,眨眼间以粮车为障,钩镰枪如刺猬般竖起。
程咬金那厮不知从哪摸出个酒囊,仰脖灌了大半才舍得往麻布粮袋上泼。
火折子亮起的瞬间,颉利可汗的金帐里突然传出牛角号。
苍狼冲战车在五十步外急停,掀起漫天黄沙。
我眯眼望去,只见个披着五彩羽氅的萨满蹦上祭坛,手中骷髅杖指向唐军阵中。
"操!
要作法!
"我浑身汗毛倒竖。
去年在陇右见过突厥萨满招狼群,三百边军硬是被啃得只剩白骨。
正要招呼弩手,那萨满突然扯开胸前皮袍——密密麻麻的毒蛛纹身盘踞在心口,在日光下泛着青光。
房玄龄的惊呼被淹没在突厥人的战吼里。
萨满骷髅杖顶端的铜铃无风自响,叮叮当当像是催命咒。
我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手中横刀重若千钧。
青海骢前蹄跪地,鼻孔喷出的血沫子溅在我铁靴上。
"破虏!
看槊!
"李世民的暴喝如惊雷贯耳。
我猛咬舌尖,血腥味激得灵台清明。
眼角银光闪过,马槊破空而来,我凌空接住的刹那,九曲钢槊杆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萨满的咒语陡然变调。
我福至心灵,马槊挽起斗大枪花,精铁槊锋竟在沙地上划出个阴阳鱼。
这是去年在终南山跟个老道士学的"破邪式",当时只当是强身健体的把式。
"呔!
"槊尖点中阴阳鱼眼的瞬间,萨满手中的骷髅杖"咔嚓"裂开。
那老东西喷出口黑血,五彩羽氅无火自燃。
突厥阵中顿时大乱,苍狼冲战车互相倾轧,压死无数狼骑。
"天助大唐!
"房玄龄的破锣嗓子此刻听着竟有几分悦耳。
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汗,看见李世民己策马立在高处,明光铠反射着夕阳,恍若天神。
"玄甲军!
"秦王长剑指北,声震西野,"随我——""杀!!
"三千虎贲的吼声掀翻渭水浪涛。
我翻身上马时,青海骢竟人立而起,这畜生方才还萎靡,此刻倒精神得像***的儿马。
马槊所过之处,突厥兵如刈麦般倒下,九道血槽每次突刺都能带出三丈血泉。
尉迟恭那黑厮杀得兴起,钢鞭上挂着半截肠子,居然还有闲心吼秦腔:"骑大马来挎长枪——"程咬金立马接上:"婆娘还在热炕头——"三百悍卒齐声应和,荒腔走板的调子混着刀剑声,竟比任何战鼓都提气。
颉利可汗的金帐开始后撤。
我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尝到铁锈味——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正要追击,忽见东面烟尘大作,地平线上腾起的黄云遮天蔽日。
"娘的...还有伏兵?
"程咬金酒劲都吓醒了。
我搭手细看,却见烟尘中隐约现出赤色唐旗,斗大的"李"字在暮色中猎猎飞扬。
"是药师兄!
"李世民大笑出声。
我心头一松,李靖的并州铁骑终于到了。
这些日子他奉命在河东道虚张声势,看来是把突厥人的斥候耍得团团转。
突厥狼骑彻底崩溃了。
白狼骑扔了金雕弓,苍狼冲战车被自己人掀翻,连颉利可汗的豹纹马鞍都遗落在河滩。
我驻马看着遍地尸骸,突然发现靴底粘着片彩羽——是那萨满的羽氅残片,边缘还带着焦痕。
"痛快!
"尉迟恭拍马过来,钢鞭上的血己凝成黑痂,"李黑子,方才那手飞槊救驾,够老子在平康坊吹三年!
"我正要反唇相讥,忽觉后背发凉。
多年沙场养成的首觉让我猛拽缰绳,青海骢嘶鸣着横跃三步。
一支乌羽箭擦着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