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刑架上与自己面容七分相似的少年，指节叩在玄铁链的龙首衔环处，三轻两重——这是悬镜司刑讯时用来测谎的叩心诀。
少年脖颈间的长生锁突然发出裂帛之音。
青铜锁面应声碎成十二片，却在坠地前被某种力量凝滞在半空。
林厌瞳孔微缩，那些碎片倒映着三百六十盏鲛人膏烛火，竟在青石砖上拼凑出北境十二峰的星象图。
"天枢移位，贪狼饮血。
"少年染血的指尖划过悬浮的铜片，被拔去指甲的伤口里绽出白梅，"当年他们把你从祭坛偷走时，摇光星也是这样亮得瘆人。
"林厌腕间的锁链突然暴起，龙首衔环化作獠牙咬向少年咽喉。
却在触及皮肤时诡异地扭曲，如同撞上无形的琉璃罩。
刑房西壁的霜气开始凝结成冰晶，每一粒冰晶里都浮动着模糊人影。
其中一片冰晶坠在少年眉心。
林厌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裹在赤金襁褓里的婴孩被青铜面具男子高举过顶，十二名黑袍祭司围着冰玉祭坛吟唱。
祭坛中央的凹槽里，母亲被锁链贯穿的右手正死死攥着半块长生锁。
"当年他们剜去你心头血浇灌祭坛，却不知真正的弑神者需要经历三次涅槃。
"少年忽然握住刺向自己的锁链，鲜血顺着玄铁纹路逆流而上，"第一次是血脉断绝，第二次是记忆破碎，第三次..."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林厌看到自己腕间浮现出与少年颈后相同的梅花烙。
刑房地面开始浮现血色阵图，那些原本悬浮的铜片突然化作流光，在他掌心聚成一柄残缺的匕首。
"第三次是弑亲。
"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破碎的衣衫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咒文，"就像你八岁那年，用这柄烬霜刃刺穿你师父的灵台。
"林厌反手将匕首刺入青石地砖。
刀刃入地三寸时，整座刑房突然颠倒。
原本垂落的锁链向上延伸，三百六十盏鲛人膏火苗向下燃烧。
少年从刑架飘落，足尖点地时绽开十二朵冰莲，每朵莲花里都封存着一截指骨。
"这些是过去八百年里，林氏族人被折断的右手食指。
"少年踩碎一朵冰莲，指骨化作青烟缠绕在林厌颈间，"他们临死前都在结同一种法印——你每日咳血时下意识掐的剑诀。
"林厌忽然按住心口，剧痛从丹田首冲天灵。
恍惚间看到冰晶里的婴孩睁开眼睛，祭坛上母亲被锁住的右手正在结印。
那个手势他在镜中见过千百次——每当他咳出带冰碴的血，左手总会不自觉地掐住这个诀。
刑房西壁传来琉璃碎裂声。
三十丈外的地面之上，悬镜司观星台突然亮起七盏血灯。
正在推演星轨的大司命猛地吐出口黑血，手中龟甲裂出北斗状的纹路："贪狼噬月...是寒刃裁春的卦象！
"地牢深处，少年握住林厌颤抖的左手，带着他结完那个残缺的剑诀。
当最后一指点在掌心时，整座北境的积雪同时沸腾，十二峰顶三百具青玉骸骨破冰而出。
"这才是完整的涅槃印。
"少年将长生锁残片按进林厌心口，青铜碎屑融入血脉时发出凤鸣，"母亲用魂飞魄散为代价，在祭坛上藏了三滴凤凰精血..."话音未落，刑房穹顶轰然塌陷。
林厌在坠落中看到十二道冰柱贯天而下，每根冰柱里都封着具青玉骸骨。
那些骸骨右手食指皆断，断口处凝结着与他咳出的血相同的冰晶。
少年在纷飞的冰屑中化作流光，唯有余音缠绕在锁链之间："明日掌刑使考核，小心你腰间那枚青铜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