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跪坐在青玉案前调弦时,嗅到指尖残留的苏合香,那是韦姑姑今晨特意给她熏的,说要压住胡姬骨子里的羊乳味。
梨园之中,雕梁画栋的戏台被精心布置。
轻纱幔帐宛如流动的云霞,从戏台的西角垂下,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王公贵族们身着华服,或坐于精致的锦凳之上,或慵懒地斜倚在榻上,手持酒杯,相互轻声交谈,西周的宫灯高悬,灯火通明,将整个梨园照得如同白昼。
三十六名舞姬身着绚丽的石榴裙,明艳动人。
随着羯鼓激昂的节奏翩然旋舞,身姿轻盈而灵动。
她们的裙摆飞扬起来,相互交织,形成一片绚烂的色彩海洋。
一舞罢,云韶怀抱琵琶,款步而上,每一步都轻盈而优雅,宛如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蝴蝶,带着一种灵动之美。
云韶轻轻落座,将琵琶置于膝上。
第一声泛音荡开水面涟漪时,李隆基正在把玩西域进贡的夜光杯,葡萄酿在犀角杯中晃出暗红涟漪,倒映着水榭中央那抹茜素红的身影。
乐工们奏响《破阵乐》的霎那,云韶的鎏金指套己扫过十三品柱。
"好个野马踏冰河的轮指!
"李隆起突然首起身,杯中之酒泼湿了龙纹袖口。
高力士瞥见天子眼中异样的光。
琵琶声忽如铁骑突出,云韶反手扣弦的瞬间,肩头纱衣滑落半寸。
尚未结痂的鞭痕在烛火下泛着暗红,与腕间佛珠形成诡异对照。
一曲终了,余音仿佛还在梨园的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陛下有赏!
"高力士的嗓音刺破寂静。
云韶伏地叩首时,看见滚到面前的和田玉带銙。
李隆基摩挲着翡翠扳指笑道:"这野马般的指法,倒让朕想起当年龟兹进贡的汗血宝马。
"“谢陛下赏赐。”
云韶咬碎了牙,依然谢赏。”
不卑不亢倒是少见,高力士取朕的七宝琵琶来。”
高力士闻声轻声应和,随即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螺钿漆盘,盘中放着一架光彩夺目的七宝琵琶。
李隆基低下身子:“此为七宝琵琶,望日后能以更美妙的乐曲,取悦于朕。
明日申时,朕要听你用这琵琶弹奏新曲……”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云韶耳边响起,让云韶感到一阵寒意。
云韶退到后殿更衣时,卢云裳的冷笑在屏风后响起:"姐姐好手段,连圣人的玉带銙都敢接。
"她故意将"玉带"二字咬得暧昧。
云韶摸着发烫的玉带銙,没有理会卢云裳的嘲笑。
子时的教坊司后院,云韶赤足踩上青砖。
白日里被酒渍浸透的舞衣贴在背上,金铃随着胡旋舞步发出碎玉般的声响,身姿轻盈而灵动,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她旋转裙袂飞扬,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又似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花朵。
暗处忽然传来佛珠转动的咔嗒声,她猛地转身,只看见万字棂窗外飘过半截紫袍银带。
"殿下可知《金刚经》第三十二品要义?
"她对着虚空轻笑,腕间佛珠突然崩断。
菩提子滚落青砖的脆响中,李瑁的呼吸声在窗纸后陡然急促。
云韶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舞衣,那舞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她的头发简单地束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然而,李瑁的目光却被云韶肩头那未愈的鞭痕所吸引,那鞭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如同一条狰狞的小蛇,李瑁的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究竟在教坊司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会留下如此伤痕。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云韶遭受鞭打的画面,心中一阵刺痛。
“在为殿下舞一曲可好?”
“你怎知我是谁?”
云韶不语,跳起了胡舞。
李瑁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异域的风情,让人无法抗拒。
云韶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充满了神秘与诱惑。
就在李瑁沉浸在对云韶的怜惜之中时,长孙淮寻着李瑁而来。
长孙淮不禁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她的舞姿更是一种灵魂的倾诉。
“此女舞姿,真乃惊为天人!
世间竟有如此美妙之舞。”
公孙淮的声音在梨园中回荡,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过奖了,奴家不过是随性而舞,让两位见笑了。”
李瑁看着云韶,心中一阵慌乱:“姑娘莫要多礼,只是姑娘肩头为何会留下如此伤痕?”
“多谢王爷关心,奴家犯了些过错,才会受到惩罚,与他人无关。”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无奈。
李瑁留下一句“日后有事寿王府寻我。”
便带着公孙淮而去。
“那女子究竟是谁?
舞姿如此超凡脱俗。”
长孙淮的眼中满是好奇,似是想从李瑁口中挖掘出更多关于云韶的信息。
李瑁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别样的神采,反问道:“公孙兄,你觉得此女与我王妃相比,谁更胜一筹?”
李瑁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长孙淮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一时语塞。
他心里清楚,李瑁的王妃杨玉环,那是名动长安的美人,才情出众。
可这女子又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那独特的异域气质,实在难以评判谁更胜一筹。
李瑁见长孙淮这般模样,心中了然,嘴角笑意更浓:“在本王看来,自然是她更胜一筹。”
李瑁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云韶的模样,那轻盈的身姿、坚韧的眼神以及肩头的鞭痕,都让他的心为之牵动。
说罢,李瑁伸手拉住长孙淮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道:“走,公孙兄,如此佳人,今日得见,实乃幸事,当浮一大白。
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上几杯。”
长孙淮被李瑁拉着,脚步踉跄地跟着他,嘴里还嘟囔着:“王爷,您且慢些,如此匆忙,成何体统……”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瑁的热情淹没,只能无奈地随着李瑁离去,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梨园的小径中,只留下满园的花香和那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