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当我成了隔壁杂货铺/居酒屋的甲方/乙方》 (3)
好吧,今天他没去店里,去了爷爷的作坊,揣着一大串钥匙;昨天走得急,愣是拿错了,今天可得早点到,本来就没配备用钥匙,干活的一大帮人就等着自己开门呢。
两个地点不在同一个方向,一南一北刚好把自己的住处夹在中间;不出意外,刘宇可不会选择在同一天两边跑,太麻烦了。
顶着晨光,七拐八弯走进一间并不起眼的院子,青年就听见闹哄哄的人声,果然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刚前脚迈过了门槛,就急匆匆迎上来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宇哥,你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你给开门呢!”
来人是俞辰宸,算是柳霖的师弟;因为刘宇只是跟着自己爷爷学了入门的手艺,并没有拜师,所以比他小的都喊他一声“宇哥”。
“真不好意思,昨天走得太急了,耽误大家上工了。”
刘宇挠挠头,似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走到院子里,将口袋里的钥匙给了出去。
“没事,这不也还没到时间嘛。”
接过钥匙的是刘宇的二伯刘澍,管着作坊里大大小小的事,也是有着一门精湛的烧瓷技艺,收了不少学徒。
刘宇的父亲倒是没跟着家里人传承这门手艺,专注于学术科研,硬是出了国留了学,与刘宇的母亲在英国一见钟情,便结了婚,生下刘宇之后,就打算常年定居在那。
双方的家长们可都宝贝着小刘宇,非要留在身边带才放心,不肯放他出国;刘宇的父母在权衡工作和孩子之下,也同意了这个要求,无非是增加了些回国的安排以及让刘宇去英国度假的打算。
所以刘宇的成长大多都是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以及其他亲戚的见证和陪伴之下,大家庭其乐融融的,刘宇的性格又讨喜,跟同辈打成一片,也博得了长辈们的疼爱,似乎也就感受不到父母缺失的失落感了;更何况每逢重大节日,总是能碰面,还有机会讨要个心仪的礼物,趁机来一趟免费的度假,也是挺不错的。
刘家几乎都是靠烧陶手艺撑起了整个家庭,也算是在一方小有名气。
祖辈和父辈都算是师傅,也收了学生,饶是正经;而刘宇只是个懂点皮毛的门外汉,没认师傅,只是跟着偷学了些技艺,又掺了点巧,鼓捣出一些新式的陶制品,悠闲地开了自己的小杂货铺,挣点零花钱。
清脆的女声在院子里响起:“爸,你就宠他吧,看他都多大人了!”
便是刘宇的堂妹,二伯的小女儿刘岚岚;小丫头总喜欢和刘宇作对,也喜欢跟在他的***后面偷偷溜出院子出去玩。
“我就仗着二伯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心你待会上课迟到,你爸让你再多做几套数学卷子~”刘宇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眨一下,带着孩子般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完全不像个二十五岁的小老板,仿佛只是个十七八岁的中学生。
满院的人们早就熟悉了这两人的争宠,顿时哄笑频频,作坊里的氛围轻松愉快,消解了早起的困乏。
“哼,我的数学卷子早都做完了!”
刘岚岚也是习惯了跟堂哥的斗嘴,正在劲头上,“有本事你再变几张出来~”刘宇逞着嘴皮之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那这不是还有语文、英语、物理等等嘛,光做数学怎么行?”
说罢,还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以示同情。
刘岚岚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看了眼手表,再不走怕是真的要迟到了,想着自己摞在课桌上的试卷,眉毛眼看就耷拉下去了,但是绝不能输在气势上:“我要去上学了,今天存档,改日再说~”“哈哈哈行,我乐意奉陪~”刘宇看着小姑娘推着单车消失在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本还聚集着的人散了大半,都去忙自己手头上的活了。
刘澍将大串钥匙挂在里屋的铁钩上,冲刘宇示意,让他去前厅找爷爷拿回店铺的钥匙。
刘宇接收到消息,向他道了谢,便轻车熟路地逛进了作坊。
——中午十一点,赞多被闹钟的连环轰炸逼醒。
伸手扯过被子的一角,蒙在头上,又赖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压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清醒。
对凌晨两点多才下班的人来说,睡到中午己经是最大的宽容了,要是没有居酒屋的存在,赞多觉得自己可能真可以睡到晚上,确实休假的时候,自己也这么干过;奈何自己拥有着这么一间店呢,总得对食客们负责。
起床,洗漱,吃早午饭。
赞多泡了壶茶,倚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今天的菜单,旁边挨了一本小册子,记录着所需的食材以及数量,字迹和预约本上的一样,行楷,笔锋所落之处,尽显工整和惬意。
赞多,姓宇野,名赞多,出生在日本,生长在中国。
父亲是日本来华的商人,母亲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小姐,当时也是机缘巧合,成就了一段佳话;现如今,夫妻两人己经开启了享受生活的模式,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程,有时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公司原本想交给赞多打理,可偏偏他就喜欢埋在厨房里,对生意上的事总是不太机敏,反而是妹妹接了手,妥妥成了一名女强人,叱咤风云。
书法是跟着外公慢慢练起来的,行楷倒也是写得灵活,便于记录,不至于乱得过分,看花了眼。
至于为什么开了居酒屋,大概要追溯到大学期间放假回日本的时候,应该是大三左右,虽然还不到毕业的光景,但学生们早己开始为未来打算,赞多便也是这其中的一员:迷茫无措,是那个时候的真实写照。
卡着放假,一家西口回了日本小住;某一天晚上,父亲叫自己一同外出,去的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居酒屋。
拥挤的店铺,装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一个不小心,胳膊肘就能撞到陌生人,但是却洋溢着与众不同的和谐气氛,大家并不介意过失的肢体碰撞,还能举着啤酒杯示意。
在这里,没有隔阂,没有炎凉,有的只是卸下伪装后的自然本质,温暖明亮,将赞多心底的焦虑轻轻抹去,完全放松下来。
后来,托父亲的关系,跟着日本名厨学了两年,便开了这家なな食堂,营业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两点,接待那些疲惫的人们。
将食材记录完毕,赞多又接到了几位老顾客的电话,说是要加个之后的预约;他也没有拒绝,将还有空余的时间和盘托出,换来了对方的一阵哀嚎:“下次真的是要首接预约每周的固定时间了,你最近怎么生意这么好,我们可真等不了那么久......”“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不春天到了,最近我订的鲷鱼很不错,就换了菜单,谁想到还能找来那么多人~”赞多笑着回道,盘算着今天早点去居酒屋,毕竟是订了生鲜送货。
“那你可得给我留好了,我下次来一定要吃上,不然枉费我得那么久!”
电话那头的叮嘱和抱怨一并传来,语气很笃定,但是赞多真不给预约的话,那这些人也是没辙,只能百依百顺。
赞多喝了口茶,慢悠悠地继续说:“话别说那么死,这我可真保证不了,吃不吃得上,靠缘分,你跟鲷鱼还没熟到这个份上......”“我看你跟他也不熟!”
赞多觉得还可以再给对方点点火:“等我把他煮了就熟了,而且我昨预定他的时候对上眼了~”“……”手机那头又是一阵高分贝噪音,赞多轻巧地拿开听筒,毫不犹豫地摁下红色按钮,结束通话。
鲜明的三个字“张晟阳”,瞬间消失在了屏幕上,这位就是店长的老友兼老食客。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侧了身子,倒在沙发上,怀里的小本子,刚好砸进手里。
笔记停留在某一页的中间,他不经意瞟了一眼,然后望了眼窗外的绿意,喃喃道:“还不是三文鱼最好的季节......”……因为订货,赞多到得比平常早了不少,刚巧经过杂货铺,却是大门紧锁。
他没怎么在意,便快步走过,进了自己的店。
像往常一样,准备食材,迎接客人。
按着老规矩,得准时到店,食客们早己熟谙于心,掐着秒表,严格遵守。
又有坐在吧台的女子朝他打趣,是个熟人,下班就约着自己的小姐妹来释压:“店长,今天很帅~”“你每次都说这句,下次换换吧,我到时听不厌,但是我这店的人都快听腻了~”赞多也是开得起玩笑的人,并且也极为享受这种融洽温暖的氛围,乐于跟近旁的人聊天。
“那还真是!
这位小姐姐,我可见你好几次了,每回都这一句,下次得换哈哈哈~”邻桌的男生顺势插了句话,引发了话题的深入讨论。
女子也笑了,笑着连连抱歉:“行,下次一定换哈~我就不信我一个编辑,怎么看见帅哥就不会说话了......”“我倒是不信这店里没有人是冲着店长这张脸来的~这么帅又会做饭的男人,谁嫁了不都是福气嘛!”
坐在隔壁的小姐妹也出了声,还环视了下店里的人们,目光又回到男人身上,“店长,你说是不?”
“那当然,我明天就买一条印着‘福气’的围裙穿......”居酒屋被笑声环绕,橙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屋子,洒在晶莹剔透的鲷鱼刺身上,似要将它烤熟,溢出独特的香气。
……端上一份茶泡饭,赞多扯下倒数第二张菜单,原本贴满便利贴的架子,只剩最后一张:寥寥两行字,孤零零地没有等来自己的主人。
坐在角落的顾客注意到了,便有些起哄的意味:“看来今天有人不守规矩,怕是要被列入黑名单了。
感觉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真不错~”“唉,还真是!
今天的预约单还剩一张呢!”
同桌的人顺着彼此的视线锁定在按道理应该清干净的架子上,“我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了......”“那是他的损失,而且下次要是想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刚才的女子喝完了味增汤,咂咂嘴,一脸得意的神情,进店时的低落转而烟消云散。
身边人跟着附和:“要不把他的单子算我头上吧,让我再吃一份行!”
“不急,要是待会还没来,再作废也不迟。”
赞多的语调里没有任何的不正常,还充满着愉悦,“别想了,那也不是你预约的,贪心可不行~”“啧啧啧,我怎么觉得今晚店长有点过分善良?”
“我跟今天的鲷鱼有眼缘,心情好~”男人走出厨房,在人群中晃了一圈,顺带着将话题挪了挪位置,“难道不觉得今晚的料理也变好吃了许多吗?”
彩虹屁此起彼伏,赞多着实被他们逗笑了,挥了挥手,站在门口透气。
初春的风,还有些凌冽,拂起单薄的衬衫,轻而易举;立了一会儿,身上的烟火气浅了些,沾了点夜晚的星光,便重新推了门,融进一番喧闹。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赞多简单地收拾了居酒屋,冰箱里还留着那块三文鱼肉,不多不少,一个人的量。
他犹豫了几秒,就把它装进了袋子,带回了家;明天的中饭就煮一碗三文鱼亲子丼吧。
关了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和隔壁的杂货铺一样,打烊。
街道一如既往的冷清,是赞多习惯的冷清。
——刘宇那晚并没有回家,谁知道在作坊硬是被留到了晚上九点,之后又被刘岚岚缠着雄辩了好久,根本脱不开身,过了凌晨才好不容易睡下,心里记挂着那份预约,熬到三点,终于睡着了。
伴着开工的嘈杂声,青年晕乎乎地洗漱完,出了客房,眼下两块乌青,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找了把椅子就坐了下去,看着桌边还摆着奶奶做的早餐。
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思绪混乱,刘宇觉得以前缠着奶奶做才能吃到的包子现在好像缺了什么味道,一下子丧失了兴趣;随便啃了两口,就拿了钥匙,离开了作坊。
……刘宇难得从作坊去店铺,坐在公交上几经睡着,额头磕在玻璃窗上,晃晃悠悠转醒,意识到该下车了。
果不其然,杂货铺老板趴在柜台上睡了一个早上,所幸都没有开门,讨了一个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回笼觉。
大概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人在敲门,但是眼皮又重得睁不开,只好摸摸索索地触到门锁,“啪嗒”便给人打开了,然后又回到原先的姿势,把头埋进臂弯里,用着最后清醒的意识说了一句:“欢迎光临,随便看看。”
门一开,跟着进来的除了男人,还有午后的春光,从缝隙里挤进来,想要在这个店铺里占得一席之地。
温热的阳光落在脸颊上,让青年感觉痒丝丝的,微微眯起眼,试图找到温度的来源;有些模糊,他看不了刺眼的太阳,看不清眼前人。
其中,又好似混杂着些什么,炙热的,深刻的,说不清楚的东西,连同日光一并落入青年的眼帘。
赞多的目光随意一落,便是扎根在他身上,野蛮生长了。
刘宇恍惚间,听见有人说:“那箱子宝贝,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寻思着,对方也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
“我这儿太挤了,要不在你那多放段时间吧;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场地费的~”他轻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