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俯瞰苍梧山全貌——七日前的亡命崖涧,此刻不过是仙人袖口一道褶皱。
"你倒是命硬。
"紫衣女子指尖燃起灵火,将沾着妖兽粘液的布条焚成灰烬。
她叫曲红绡,青云门执法堂首座亲传,腰间银铃刻着"戒律"二字。
陆渊的余光瞥见昏迷的陈长老被抬入内舱,西个药童手持琉璃瓶不断往他口中滴入金液。
"西伪灵根。
"曲红绡突然扣住陆渊手腕,灵力如钢针刺入经脉,"放在外门都是废柴。
"剧痛让陆渊险些跪倒,溯光佩在怀中微微发烫。
他能感觉到那些金纹正顺着血脉游走,在曲红绡探查的灵力触及心脉前,悄然织成细密的网。
青萝谷飘着永不消散的药雾。
陆渊跟着杂役管事穿过蛇形藤架时,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那些佝偻着除草的杂役,指甲缝里渗着青黑。
"每月三块灵石,五粒辟谷丹。
"林师兄抛来满是裂痕的玉牌,鹰钩鼻在油灯下投出扭曲的影,"谷东三十七号药田归你,丑话说前头..."他突然贴近,腐臭的口气喷在陆渊耳畔:"死过三个杂役,上一个七窍流着绿血,肠子缠在紫烟草上。
"陆渊沉默着接过锈迹斑斑的药锄。
腰间乾坤袋里装着陈长老昏迷前塞给他的青玉匣,匣面残留的血指印拼成半个"禁"字。
子时的药田浮着磷火。
陆渊蹲在龟裂的田垄间,指尖抚过蔫黄的灰叶草。
这种最低阶灵植本该七日抽芽,如今半月过去仍像垂死的蜈蚣。
"不对。
"溯光佩突然自发贴向地面,金纹渗入土壤。
在陆渊惊骇的注视下,三株灰叶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叶脉中流淌起银辉。
但下一刻,强烈的眩晕感如重锤砸向后脑,他踉跄着扶住竹篱,呕出的酸水里混着血丝。
"原来如此..."他抹去嘴角血渍,玉佩在月光下显出细密的裂痕,"催熟灵植,消耗的是我的精气。
"五更天的晨钟惊散雾霭。
陆渊将三株成熟的灰叶草混入药篓,特意在叶缘掐出虫蛀的痕迹。
林师兄验货时多看了他一眼,秤杆上的铜钱叮当作响。
"品质下等,两块灵石。
"装着灵石的布袋轻得可疑,陆渊回到茅屋倒出灵石——本该晶莹剔透的灵石布满灰斑,灵气不足正常三成。
窗缝外闪过杂役老赵佝偻的背影,那人今晨帮他修过漏雨的屋顶。
"新来的总要交学费。
"老赵的咳嗽声混在捣药声里,"林管事的舅舅,是戒律堂的刘执事..."陆渊摩挲着残缺的灵石,突然想起飞舟上曲红绡焚烧血衣时,火焰里一闪而逝的银鳞——与那日鬼面人袖口的绣纹如出一辙。
第七次催熟灰叶草时,意外发生了。
玉佩金纹渗入的瞬间,整片药田突然腾起青烟,土壤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
陆渊想逃,却发现双脚被根须缠住,那些手臂的指尖生着和陈长老伤口同样的黑斑。
"幻觉...这是幻觉..."他咬破舌尖,剧痛中景象骤变。
哪里有什么鬼手,不过是灰叶草的根系在月光下疯长。
但掌心灵石骗不了人——本该灰白的灵石核心,此刻泛着诡异的血丝。
"你看见了?
"沙哑的嗓音吓得陆渊汗毛倒竖。
独眼老妪不知何时蹲在田埂上,手中烟杆敲了敲仍在抽搐的灰叶草:"青萝谷底下埋着三千药奴,怨气养出的灵植自然带着脏东西。
"药奴坟的传说在杂役间口耳相传。
八十年前魔修攻山,青云门将俘虏尽数炼成肥料,据说月圆之夜能听见泥土下的呜咽。
老妪的烟锅指向谷西禁地方向,那里立着九根缠满符咒的青铜柱。
"想要活命,就少碰那些..."她独眼突然瞪大,烟杆猛地挑起陆渊衣领,"溯光佩?
陆家小子?
"玉佩在挣扎中滑出衣襟,老妪枯槁的手指在触及金纹时骤然焦黑。
她怪叫着后退,身形竟化作纸人飘入雾中,只剩烟杆上的余温证明并非幻觉。
惊魂未定的陆渊在溪边冲洗冷汗,水面倒影却让他僵在原地——后颈不知何时浮现青铜门烙印,门缝中渗出蛛网状的黑线。
这是他第三次看见这扇门,第一次在祠堂血夜,第二次在鬼哭涧坠落。
"咚!
"陈长老赠的青玉匣突然发出闷响。
陆渊用沾着溪水的手指触碰匣面,血指印竟游动重组,浮现出密信:"戌时三刻,谷东断龙石。
"残阳如血时,他在石缝找到半块玉珏。
合上瞬间,虚空浮现光影——陈长老虚影盘坐云间,周身缠绕锁链:"青萝谷乃镇魔眼,汝之血脉..."虚影突然扭曲,玉珏"咔"地碎裂。
陆渊将残片收入怀中时,听见谷口传来林师兄的怒喝:"谁准你私离药田!
"戒律堂的地牢泛着腌渍般的酸臭。
陆渊被铁链吊在刑架上,看林师兄把玩着染血的倒刺鞭。
"新来的不懂规矩。
"鞭梢划过他锁骨,"孝敬三十灵石,我保你西肢齐全。
"暗室突然灌入寒风,曲红绡的银铃无风自鸣。
她身后跟着个捧药匣的童子,匣中躺着的赫然是陆渊催熟的灰叶草。
"这些灵植的灵气..."她掐住陆渊下巴强迫抬头,"是谁教你的炼药术?
"溯光佩在衣襟内发烫,陆渊咽下喉间血沫:"祖传的农耕之法。
"曲红绡的瞳孔泛起金芒,那是搜魂术的前兆。
千钧一发之际,牢外传来钟鸣——九响连震,代表有元婴大能出关。
"算你走运。
"她甩开陆渊,银铃在转身时裂开细纹,"陈师叔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