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的竹耙刮过墙根,苔藓下暗红的镇魔咒泛起微光,惊得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晕头转向。
"第三十二道裂痕。
"他蘸着露水在石板上画正字,青苔下星斗状的咒文己褪成浅褐色,"自打三年前兽潮夜后,这周天星斗阵一日不如一日。
"货郎张二狗卸下扁担,蒸笼掀开的雾气惊散了麻雀群:"老赵头又在神神叨叨!
昨儿玄霄剑宗的凌虚道长还说,这阵法能护佑仙缺镇千年..."他忽然噤声。
三头白鹿踏着晨雾而来,鹿角缠绕的紫藤在青石板上生根,转眼间沿着镇碑爬成花墙。
"云梦泽的灵鹿车驾到了!
"七岁的小满赤脚跑过巷口,腕间银铃叮当,"孙婶婶快看!
蹄印里蹿出紫灵芝了!
"布庄门前的孙娘子放下染缸,靛蓝指尖还沾着晨露:"去年碧虚丹阁来时可没这般排场,听说这回天璇皇朝巡察使也..."话未说完,檐角铜铃骤响,第三枚铃铛"咔嚓"裂开蛛网纹。
镇守府后院的槐花簌簌落在药炉边。
黄月璃揭开鎏金炉盖,烛阴瞳映出药汤里游动的金线——与玄霄剑宗昨日送来的安胎符纹路暗合。
侍女捧着青玉碗的手发颤:"夫人,该饮药了。
""这星砂比往日多了三成。
"葱白指尖掠过碗底沉淀的幽蓝颗粒,那些星砂竟如活物般蠕动。
檐下忽起清风,康墨阳玄色披风挟着槐瓣卷入内室,腰间镇守令正与碗中星砂共鸣。
"巡察使的马车己至镇碑。
"他握住妻子微凉的手,镇守令烙得掌心发烫,"车辕镶的是永夜海星髓,龙纹绣线里掺着锁魂丝。
"黄月璃抚过八个月身孕的肚子,烛阴瞳青光流转:"碧虚丹阁的云舟载着九口鎏金鼎,鼎内养着噬灵蛊母。
"她蘸着药汤在案上勾画,水痕凝成三百里外永夜海的轮廓,"他们要用镇民的灵血温养蛊虫,待到子时九星连珠..."前厅突然传来茶盏碎裂声。
侍女惊慌来报:"玄霄剑宗首徒闯进地窖,说要在赐福鼎下布剑阵!
"午后的日头把镇东晒成金炉。
碧虚丹阁女修广袖翻飞,灵雨裹着金粉洒落。
货郎家的囡囡仰脸接雨水,羊角辫沾满星屑:"娘!
雨滴是甜的!
""快瞧天工府的机关鹤!
"铁匠铺学徒指着半空。
鎏金鹤群掠过槐枝,翅翼抖落的金粉在瓦当凝成"福"字。
刘大锤抡着铁锤大笑:"等虎子测出灵根,俺就给他打柄星纹剑..."铁砧上的剑胚突然泛起幽蓝,竟与镇守令的微光呼应。
布庄的染缸毫无征兆地沸腾,孙娘子三岁的幼子突然抽搐,靛蓝汁液凝成鬼手抓向人群。
"仙长救命!
"孙娘子踉跄着扑向云梦泽修士,却见那人袖中滑出玉瓶,将孩子口中钻出的透明蛊虫收入其中。
"莫慌。
"修士抚着玉瓶微笑,"测灵蛊只附有缘人。
"小满腕间的银铃突然炸裂。
飞溅的星砂落在地面,竟沿着青石板缝隙游向镇守府方向,如同嗅到血腥的蚁群。
暮色将镇碑染成血鼎时,七道剑光刺破雨云。
玄霄剑宗首徒的剑穗垂着鸽卵大的星髓珠,在厅堂投下扭曲的影子:"三年前兽潮夜送出去的十二童,该到回收的时候了。
"康墨阳的指节捏得发白。
烛阴瞳穿透地窖石壁,黄月璃望见被符咒禁锢的孩童——他们太阳穴插着金针,碧虚丹阁药奴正用银刀剜取心口星纹。
血珠滴入鎏金鼎的刹那,鼎身浮现出与镇守令同源的青光。
"上月北山村发现七个天阴体。
"巡察使转动星髓扳指,官服上的盘龙纹在暮光中游动,"皇朝愿以两座灵矿换这些孩子。
"他忽然贴近康墨阳耳畔,"或者...用尊夫人腹中麟儿做交易。
"檐角铜铃齐声尖啸。
黄月璃腹中的星纹锁链骤然收紧,剧痛让她打翻药碗。
褐色的药汁漫过青石板,竟腐蚀出北斗状的孔洞——与三年前兽潮夜镇外的尸坑如出一辙。
暴雨初降时,七十二盏琉璃星灯浮空而起。
碧虚丹阁长老抚着鎏金鼎轻笑:"子时将至,康镇守可想清楚了?
"鼎中蛊母舒展身躯,万千金线顺着雨幕爬向民宅。
康墨阳的剑锋抵住鼎沿:"三年前兽潮夜,贵派用镇民灵血饲蛊,致使三百孩童夭折..."剑刃突然被星髓珠蓝光缠住,"如今还想重施故技?
""镇守此言差矣。
"巡察使的盘龙佩剑出鞘半寸,"皇朝赐下的星髓正在重塑结界,待九星连珠..."他忽然指向夜空,"周天星斗阵破时,这满镇凡人不过蝼蚁!
"黄月璃的银簪刺破掌心。
巫血滴入药炉,升腾的青烟中浮现骇人景象:镇碑裂缝渗出沥青状黑液,无数透明蛊虫正从结界缺口涌入。
她腹中的星纹锁链发出金石相击之声,仿佛在应和百里外永夜海的潮啸。
亥时的更鼓闷在雨帘中。
赵老三蹲在墙根,竹耙刮出的镇魔咒正被黑液侵蚀。
"要变天了..."他望着结界外扭曲的星空,那里本该有北斗七星的位置,此刻悬着九颗血色光点。
镇守府地窖突然传出闷响。
小满腕间残存的银铃碎片腾空而起,在雨幕中拼成残缺的星图。
铁匠铺的星纹剑胚剧烈震颤,刘大锤惊恐地发现剑身映出的自己——瞳孔里游动着金丝蛊虫。
康墨阳挥剑斩断第七根锁魂链时,黄月璃腹中的星纹锁链己爬满脖颈。
她抓着丈夫的披风喘息:"他们要用整个镇子做药引...待到子时阵破..."暴雨中忽然传来槐枝断裂声。
那株三百年的老槐拦腰折断,露出树心焦黑的星纹——与初代镇守手札记载的阵眼伤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