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将额头抵在布满裂痕的车窗上,望着车辙扬起的尘土如黄色绸带般缠绕车身。
后视镜里,来时的柏油路早已消失在混沌的沙雾中,像被巨兽吞噬的银线。
"林老师,前边就到李家沟了。
" 司机老杨猛灌了口浑浊的搪瓷缸水,喉结上下滚动时,脖颈处的晒斑连成暗褐色的地图。
他突然踩下刹车,车身剧烈颠簸,"您看,那就是咱学校。
"林穗的眼镜片蒙上一层黄灰。
她摸索着取出抗过敏药,就着矿泉水吞服时,瞥见仪表盘上的电子钟:2003 年 4 月 17 日 14:23。
这个数字让她想起昨夜在上海虹桥机场收到的短信 ——"非典疑似病例零新增",此刻却与眼前龟裂的土地形成荒诞的时差。
校舍的轮廓从沙雾中浮现。
五间土坯房呈 "凹" 字形排列,褪色的国旗在锈迹斑斑的旗杆上耷拉着,旗杆基座裂缝里钻出几簇灰绿的骆驼刺。
最显眼的是门楣上用白漆刷的 "李家沟希望小学","希" 字的撇被风雨侵蚀得只剩半截,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李青河!
林老师来了!
" 老杨扯开嗓门大喊。
教室门吱呀推开,走出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男人,裤脚沾着可疑的草屑。
他的脸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胡桃,唯有眼睛亮得惊人,仿佛两粒嵌在黄土里的黑曜石。
"林老师。
" 李青河伸手要接行李箱,袖口露出半截缠着胶布的钢笔。
林穗注意到他指甲缝里嵌着粉笔灰,与行李箱上 "复旦大学" 的烫金字形成微妙对峙。
当她递出行李箱时,突然发现男人左手无名指少了半截。
"青河哥,这是教育局发的教材。
" 林穗指了指纸箱里的新课标课本,"还有多媒体教具..." 话音未落,教室传来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脆响。
她循声望去,看见黑板上赫然写着微积分公式,而李青河正用算盘演示极限运算。
"李老师,这..." 林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算盘珠子在阳光里泛着温润的包浆,每个珠子都刻着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无数双手抚摸过的岁月年轮。
孩子们趴在课桌上,眼神里既有困惑也有期待。
"山里没电。
" 李青河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