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钟的天才蒙蒙亮，泛青的晨光带着一股凉意。
如果忽略活死人们的此起彼伏的呜咽，那真是一个宁静的早晨，适合晨跑的夏日清晨。
起身到阳台，脚下突然传来疼痛，脚趾被玻璃渣划破，或许是昨天打破的玻璃杯没被清理干净。
看着脚下溢出的点点血迹，李杨竟生出某种病态的欣慰——至少痛觉神经仍在工作，自己还没变成那些游荡在楼下的活死人。
简单清洗一下，拿创口贴贴上伤口，李杨来到厨房。
拿起锅倒了些油，打下两个鸡蛋。
蛋白蛋清在锅里“滋滋”响，边缘泛起焦糖色，蛋黄像融化的琥珀般轻轻颤动，鸡蛋的香气散出。
他想到了三天前，那时街道上还飘着早餐铺的葱油香。
那碗水煮白菜在搏斗时被他遗忘，蜷缩成焦黑的一团。
"真浪费啊。
"李杨用锅铲戳了戳碳化的菜叶，碎屑簌簌落进垃圾桶。
鸡蛋很快煎好了，又找来几片吐司、生青菜和几块午餐肉。
三明治，李杨想着。
层次分明的三明治显现出荒诞的精致。
再次摄入能量后，李杨的思维又开始活泛起来。
他没想到第一次和丧尸正面接触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不过也不是坏事，自己起码对丧尸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因为身体组织***，丧尸的身体强度甚至不如普通人，但是身体受损对它们的影响似乎并不大；可能是感染的病毒的原因，它们的力气比生前要大些。
单论力气的话，李杨几乎不是对手。
很有必要搞清楚的一件事情是如何才能彻底杀死丧尸，想来它们不会像普通人类那样，全身上下都是弱点。
昨天那个坠楼的确切死因不得而知，都摔得不成样子了，至今还有丧尸在楼下游荡。
迟早得出门去面对丧尸，一两个自己或许有把握对付，但外面是“人头攒动”的尸潮。
他还得弄清楚丧尸是依靠什么寻找目标的，是视觉、听觉、嗅觉还是其他。
天色渐明，今日依然是晴天，三伏天的烈日开始炙烤万物，腐臭的味道又开始弥漫着。
李杨躺上自己的床，房间里“16℃”的空调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躺在褪色的珊瑚绒毯里，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床单边缘的抽丝处，他想起去年攀登玉珠峰的经历。
那具斜插在冰缝中的遗体始终保持着攀爬的姿态，登山镐与岩钉组成的十字架穿透胸腔。
风雪在尼龙冲锋衣表面凝结出棱柱状冰晶，睫毛上的霜花在阳光折射下绽成六瓣冰花。
他像是风雪雕琢成的冰琥珀，比楼下正在腐烂的尸群更接近永恒。
李杨数着天花板因为渗水导致的微小裂缝，百无聊赖，哪怕李杨平常都是独来独往，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社交。
他想到了几个朋友，不过不算太熟，说不定都成为外面尸潮的成员了。
手机的相册里还存着几周前和大学同学们团建的照片，照片里大家都笑的很开心，现在想来大部分人是再也联系不上了。
没有网络信号，也没办法出门，该整理的东西整理完了，李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想起《鲁滨逊漂流记》，鲁滨逊可是在岛上待了二十几年没见过人类，当然野人不算。
但鲁滨逊比他好啊，有一整个岛能活动，就跟他之前在野外差不多，起码自由。
迷迷糊糊中，李杨又睡着了。
……临近中午，李杨刚打开房间门，便觉一股热浪袭来。
“室内都有这么热吗？”
李杨看向客厅里挂的温度计。
“34℃”，水银柱爬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无法想象室外是有何等的高温。
怪异的天气，李阳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杨透过窗帘的小缝向外观察了很久，提笔写下：丧尸观察笔记：“躯体强度***肌理弱于常人，但痛觉缺失带来恐怖生命力。
注意：关节活动度超常。
力量力量比正常成人略大，力量峰值出现在受***后3-5秒，建议对抗时采取速战策略，争取一击毙命。
致命弱点：暂未知，或许为头部。
另发现：断肢仍具活性。
感知系统：听觉灵敏，使用视觉但视力未知，嗅觉待验证，不排除其他的感知方式。”
……这是他目前能整合所有信息得出的结论。
时间就这么流逝而过。
夜幕再度降临，李杨轻轻掀开窗帘一角，银辉下的街道比白日更可怖。
那些游荡的躯体在灯光中显出清晰的轮廓，有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丧尸正蹲在消防栓旁啃食着什么，裙摆上的向日葵图案随着撕咬动作晃动着。
李杨躲在帘子后默默地向外看着，瞳孔里倒映着路灯的光晕，这些自动运行的电路系统仍在恪尽职守。
供电系统迟早会崩溃，此刻的恒常反而显出诡异的温柔——文明就像渐暗的灯泡，钨丝仍在燃烧，但熄灭的时刻正在逼近。
“嗯？！”
马路对面小区的居民楼一片漆黑，但李杨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光亮一闪而过。
……再次见证了一场血腥盛宴。
台灯的灯光忽闪忽闪的，似是因为电压不稳定导致。
日记：……“21:10 对面七楼南侧窗户突然亮起，唯一的光亮在漆黑楼体上格外刺眼。
数到第西次规律性闪烁时，确认是摩斯密码——三次长亮接三次短闪再接三次长亮，重复循环的SOS信号。
21:12 灯光忽然变成持续照明。
隐隐能看见有个女人举着应急灯站在窗前，她的左臂消失了。
她不停的挥舞着应急灯，脸贴在玻璃上，鼻梁压得扁平，嘴唇开合像是在求救。
21:15 第一只丧尸撞进单元楼铁门，它们沿着楼梯而上，从一楼到六楼的感应灯依次点亮。
越来越多的黑影在楼下聚集起来，它们踩过绿化带时，干枯的灌木丛发出脆响。
脚步在楼道里响着轰隆声，整栋楼的声控灯都亮了。
21:17六楼窗口出现第二、第三个身影，似乎是两个男人。
他们把女人往后拽，挣扎间应急灯摔向窗外，在下坠过程中照亮了西楼阳台上倒挂的丧尸——它被缠在晾衣架上，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女人最终被拖回，灯光熄灭。
21:19惨叫从六楼传来，大门应该被撞开了，在漆黑中能看到无数丧尸冲入房间。
几声尖叫过后，便再无人类的声息了。
21:22血液顺着外墙淌到楼下，黑暗中血迹状如向下生长的红色藤蔓。”
李杨不知道对面的幸存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
他只知道，丧尸在吃人，人可能也在吃人。
吊在那栋楼西楼的丧尸正用只剩白骨的手指抓挠着早己生锈的防盗窗。
像是在月光下演奏着安魂曲——不是为逝者，而是为濒临死亡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