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下室童谣
她攥着打火机的手指关节发白,幽蓝火苗照亮台阶上密集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里嵌着细碎骨渣,随着她向下移动,竟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第六级台阶突然塌陷。
腐臭的泥浆漫过脚踝时,她摸到半截铅笔,笔杆上结着层蜡状分泌物。
当火苗掠过墙面,斑驳的墙皮簌簌脱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刻字,全是不同笔迹的"林夏"。
通风管突然传来孩童嬉笑。
"三、二、一,木头人!
"稚嫩的童声在管道形成诡异回声。
林夏的后颈被冷风扫过,打火机骤然熄灭。
黑暗中,有冰凉的小手擦过她手腕,将某样金属物件塞进掌心——是诊疗室的钥匙,此刻却散发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重新点燃的火光照出惊人一幕:整面西墙被改造成标本陈列架,西百多个玻璃罐里漂浮着人类眼球。
每颗瞳孔都朝着地下室入口,虹膜上烙着数字编码。
她在第三排找到编号0427的罐子,那颗淡褐色眼球突然转动,倒映出她六岁时被按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找到你了。
"嬉笑声近在耳畔。
林夏转身时撞翻铁架,玻璃罐暴雨般砸落。
防腐液浸透裤管,无数眼球在脚边滚动,虹膜上的数字开始重新排列组合,最终定格为4020427——她病历本的编号。
东南角突然亮起微光。
老式显像管电视机闪烁着雪花点,画面里穿红裙的女孩正在跳房子,脚踝银锁与骸骨身上那柄完全相同。
当女孩转过头的瞬间,林夏的尖叫声被电视杂音吞噬——那张脸正是每日在镜中所见。
"啪嗒"。
录像带自动弹出,带壳贴着的标签让她血液逆流:2002年6月17日,第七次记忆覆盖记录。
这正是她记忆中福利院火灾的日子,新闻报道说所有档案都毁于那场大火。
地下室温度骤降。
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林夏呵出的热气在墙面写出一串数字:04270402。
当她下意识念出这串数字,头顶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天花板竟向两侧裂开,降下座老式电梯。
铁栅栏门锈蚀严重,轿厢地面积着层乳白色粉末。
林夏蹲下捻了捻,指尖传来奶粉特有的滑腻感。
电梯按钮只有两个:停尸间与观察室。
当她按下B3,轿厢突然剧烈震颤,钢丝绳断裂声如同骨骼被碾碎。
电梯坠落的瞬间,林夏看见显示屏闪过"1998"的字样。
失重感持续了整整十秒,轿厢却平稳停住。
门外是条瓷砖剥落的走廊,墙脚线涌动着黑色霉菌,空气里飘着熟悉的消毒水味。
这是白天刚来过的凶案现场。
但此刻的筒子楼402室截然不同。
家具全部用防尘布罩着,墙上的霉斑排列成精确的几何图形。
她掀开沙发罩布,皮革表面布满抓痕,与自家沙发底部的痕迹完全吻合。
最骇人的是茶几上的烟灰缸——半截未燃尽的女士香烟,滤嘴沾着玫红色唇印。
手机突然恢复信号,二十三条未接来电全是陈铎。
最新彩信是现场物证的高清照片:骸骨右手紧握的铅笔,与她在地下室捡到的断笔完美契合。
法医的补充报告更令人窒息:骨骼检测显示死者为6-7岁女童,但牙釉质年龄测定竟为35岁。
窗外闪过车灯。
林夏扑到阳台时,正看见陈铎的警车驶入小区。
但当她冲下楼道,402室门外空空如也。
值班室老头疑惑地打量她:"陈警官?
他三小时前就收队了。
"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
林夏转身望向电梯间,金属门映出七个模糊人影。
最矮的那个穿着红裙,正伸手去牵她的衣角。
当电梯门开启,血腥味扑面而来——轿厢地面散落着新鲜带鱼,鱼眼全部被挖空,断面整齐如手术切割。
"叮咚"门禁对讲机突然响起。
监控画面里,张老太的脸挤满屏幕,浑浊的眼球几乎贴到镜头上:"林医生,你家的水管漏到我天花板了。
"老人举起塑料盆,接住的不是水,而是大把沾血的乳牙。
林夏狂奔回402室,发现所有水龙头都在喷涌暗红色液体。
当她关闭总阀,浴室镜面突然浮现血字:看看病历本。
颤抖着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最新诊疗记录竟变成工整的打印体:实验对象0427第19次记忆植入完成创伤场景载入:筒子楼凶案现场倒计时72小时启动飘窗窗帘无风自动,露出后面用口红画的迷宫图。
每条死路都标注着日期:2002.6.17、2015.8.24、2023.7.19...最后出口处画着手术刀刺入太阳穴的简笔画。
窗台上积着层灰,却有两枚清晰的手印——属于五六岁孩童。
手机再度响起。
陈铎发来的现场补充报告显示:筒子楼402室在过去二十年有过十九位租客,全部是35岁左右女性,且都在租住三个月后失踪。
附件照片里,历任租客的眼角都有相同的泪痣,与她左眼下方的位置分毫不差。
地下传来银锁晃动的声响。
林夏握紧从凶案现场带回的钥匙,突然发现钥匙齿纹组成的图案,正是病历本上所有患者签名的连笔轮廓。
当她把钥匙按在最新那页,墨迹突然开始流动,汇聚成地址:仁爱医院地下三层停尸房。
暴雨拍打着窗户。
在时断时续的雷鸣中,她听见无数个自己在哭喊。
衣柜镜面渗出鲜血,十七个不同年龄的林夏正疯狂捶打镜面,最年幼的那个举起烧焦的童话书,封皮标题正在融化——《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