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塑料拖鞋去捡蛋,手指碰到温热的蛋壳时,突然听见院门"吱呀"一声。
"有人吗?
"这声音久违得我听到后的一瞬间有些手抖,鸡蛋差点掉进稻草堆里。
我慢慢直起身,看见陈石头站在晨光里,肩膀上还沾着露水。
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见他,我们却好像丝毫不陌生"买鸡蛋"他说,眼睛却盯着我沾了鸡粪的围裙看我低头擦了擦手:"这么早?
""要去镇上"他往前走了两步,右腿还是不太利索,"顺路"我转身往屋里走,听见他的胶鞋踩在泥地上的声音。
十年了,这脚步声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灶屋里的煤炉还冒着烟。
我数了六个鸡蛋,想了想又添了两个。
石头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多少钱?
"他问。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
那道疤从虎口一直延伸到袖子里,像条丑陋的蜈蚣。
听村里人说,这是在城里救人时留下的。
"六块"他掏出手机扫码,动作很慢,好像在拖延时间。
我注意到他的手机屏保是张模糊的照片,看轮廓像是村口的老槐树。
"你..."他忽然抬头,"这些年还好吗?
"鸡蛋在篮子里微微晃动,我低头看着鸡蛋思考该怎么回答呢?
说我在城里端盘子时被热汤烫伤过手臂?
说奶奶生病时我三天没合眼?
还是说我经常梦见这个破院子,梦见..."还行"我把装着鸡蛋的袋子递给他,"你呢?
"他接过鸡蛋,手指碰到我的指尖,一触即离。
"挺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其实我想问的太多,但开口还是最普通的问题“比你早一个月,我现在在镇上修车”我们就这样站着,看不出中间隔着十年的光阴。
天越来越亮,照得他额角的汗珠闪闪发光。
我想起十六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满头大汗地跑到我家,手里攥着两张去省城的车票。
"我得走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鸡蛋,"谢谢。
"我点点头,看着他转身。
他好像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身上的衬衣都有点不合身了。
走到院门口时,他突然回头:"鸡蛋...还是老味道吗?
"我愣住了。
这话问得奇怪,鸡蛋能有什么味道?
"明天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