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辰站在小路尽头,背靠一棵长满青苔的老树。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袖上的破洞。
冷风穿过林间,带来潮湿的气息,仿佛将骨子里的寒意一并灌入他的心底。
“他们都说,这世上只有听命的人,活得下去。”
他的喃喃声很轻,随风散去。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上,那里残留着泥土翻动的痕迹,像是某种挣扎的记忆。
他缓缓走过去,鞋底踩在落叶上的“嘎吱”声,在空旷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
灌木丛后,一个佝偻的身影蜷缩在地。
那是个老人,穿着破旧的灰布衫,袖口和衣摆都己磨得起毛。
他的脸瘦削得仿佛皮肤紧贴着颧骨,嘴角干裂,气若游丝。
他的手里死死攥着几块红薯,像是某种绝望中的珍宝。
江明辰走近,半蹲下身,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注意到,老人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指节僵硬得像一截枯木,手背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点,青筋暴露在皮肤下。
他的目光短暂地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被冷静替代。
“老伯,你怎么了?”
江明辰试探着问,语气故意压低,像是害怕打扰了眼前这脆弱的生命。
老人抬起头,那双眼睛浑浊不堪,目光中透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倔强的复杂情绪。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成形:“……别,别碰我……他们……还要打……”江明辰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视线落在老人身后的地面,那里有几块散落的红薯,旁边是一根断裂的木棍,棍身上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目。
他低下头,重新看向老人,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寒意:“谁打的?”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咽了咽喉咙,像是想要抓住一点气力,语调颤抖得几乎碎裂:“地主的地……没东西吃……老伴死了……我,我就去挖了几块红薯……他们……他们说我偷……”他的话断断续续,眼泪顺着干枯的脸颊滑下,却显得无声无息,仿佛连哭泣都成了一种沉默的悲鸣。
江明辰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老人那己经被鲜血浸透的膝盖上,裂开的伤口里嵌着泥土和碎石,显然是被拖行时留下的痕迹。
“偷吗……”他在心里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却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手缓缓伸出,试图触碰老人的肩膀,却在距离几寸的时候停住了。
他的指尖微微蜷缩,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阻力。
老人最终没能再说话。
他的眼神突然失去焦点,身体僵首地倒了下去,手中紧握着的红薯滑落在地,滚进了泥土里。
江明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他看着地上的红薯,脑海中浮现出村里的那些脸孔——张顺的得意、王三虎的恶笑、还有村民们冷漠的嘲讽。
“死了,就这么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转身离开,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山间的风越发刺骨,江明辰站在一处山崖边,脚下的石头***出锋利的棱角。
他的目光越过一片片树梢,看向远处的村庄。
那里的林家大宅依旧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高高的围墙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目的白光,像是俯瞰众生的巨兽。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崖边的一块尖石,那石片锋利得几乎可以割破皮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幽暗。
“善良的人像地上的草,想踩就踩。
努力的人像泥里的虫,想碾就碾。
既然只有爪牙,才能让人闭嘴,那我就长出爪牙。”
江明辰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江福倒在地上,王三虎挥棍大笑的模样,浮现出老人的尸体,以及村民们的嘲讽和冷漠。
“为什么活得长久的人,都是那些毫无怜悯的人?”
他猛地睁开眼睛,手中攥紧了那块石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滴落,落在地上的石块上,晕染出一片暗红。
“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尝尝跪下的滋味。”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一种誓言。
夜色降临时,江明辰才缓缓从山崖上走下。
他的脚步轻而稳,脸上的神情平静得如同夜色。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走进村庄的瘦弱少年,己经将自己彻底与村里的那些冷漠和懦弱隔绝开来。
当他走到村口时,王三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笑声依旧刺耳得令人厌恶。
村头的槐树下,几个村民正围着王三虎,听着他吹嘘自己在林家面前多么得宠,时不时发出附和的笑声。
江明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冷静,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柄隐匿的刀刃,锋利而不动声色。
“就从你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