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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傩面·血契第一卷:傩面·血契1 偷师青峦镇的夏夜总是潮湿闷热,

祝红鱼蹲在祠堂后窗的樟树下,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入衣领。

祠堂里传来父亲祝老六沙哑的唱腔和沉重的鼓点,那是《山鬼娶亲》里山神的唱段。

"吾乃南山之神,娶亲百年——"祝红鱼用手指在泥地上划着唱词的节奏,嘴唇无声地开合。

她已经在这里偷学了三个月,把整出《山鬼娶亲》的唱词、走位记得烂熟。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戴了一张无形的傩面。

祠堂的门突然打开,祝红鱼迅速缩进树影里。父亲和几个戏班成员走出来,

他们身上的彩绘傩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长庚的嗓子还是不行,

"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七月半的祭祀要是再唱破音,镇长怕是要换班子了。

""女子不能上台,不然红鱼那丫头——"说话的是二叔祝老七。"闭嘴!"父亲厉声打断,

"祖宗规矩,女子戴傩面要遭天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祝红鱼从树后走出来,

拍了拍沾在粗布裙子上的泥土。她十七岁了,从十岁开始偷看傩戏排练,

早就把每个角色的唱词动作都记在心里。女子不能演傩戏?她偏不信这个邪。

祝家后院有个废弃的柴房,祝红鱼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月光从窗棂斜射进来,

照在墙上挂着的那张傩面上——那是去年被雷劈死的三叔留下的"山鬼"面具,半边脸笑,

半边脸哭,嘴角咧到耳根。戏班的人都说这面具沾了晦气,准备在七月半烧掉。

祝红鱼伸手取下傩面,指尖触到木质表面的刻痕时,一阵刺痛传来,

像是被细小的牙齿咬了一口。她倒吸一口冷气,借着月光查看手指,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我才不怕你。"她对着面具轻声说,然后缓缓将它戴在脸上。刹那间,

一股冰凉的感觉从面具渗入皮肤,

雨中的花轿、燃烧的祠堂、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站在悬崖边......她猛地摘下面具,

那些幻象立刻消失了。"见鬼了......"她喘着气,却忍不住又看向手中的傩面。

那木刻的眼睛似乎在月光下眨了眨。祝红鱼深吸一口气,再次戴上面具。这次没有幻象出现,

她开始低声唱起山鬼的唱段:"吾乃南山之神,

娶亲百年——"她的声音在面具的共鸣下变得低沉浑厚,完全不像一个女子的嗓音。

祝红鱼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然后忍不住跳起了山鬼的舞步。

她的身体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每一个动作都比平时练习时更加精准有力。"红鱼!

"弟弟祝长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在里面吗?"祝红鱼慌忙摘下面具挂回墙上,刚转身,

柴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十四岁的祝长庚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怎么——"祝红鱼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弟弟的嘴角有一丝血迹。"姐,我嗓子疼,

"祝长庚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好像有东西在里面爬......"祝红鱼拉住弟弟的手,触到的皮肤滚烫如火炭。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祝长庚就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祝红鱼的前襟上,

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3 替身七月十四的清晨,青峦镇笼罩在浓雾中。

祝红鱼端着药碗走进弟弟的房间,祝长庚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如死人。三天过去了,

他的怪病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喉咙肿胀得几乎无法呼吸。"喝药。"祝红鱼扶起弟弟,

将苦涩的药汁一点点喂进他嘴里。祝长庚勉强咽下几口,

:"今晚的祭祀......我唱不了......爹会打死我的......""别说话,

"祝红鱼擦去弟弟额头的冷汗,"我去跟爹说。"堂屋里,

祝老六正在检查今晚要用的傩面和戏服。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汉子,

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出来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爹,长庚真的上不了台。

"祝红鱼站在门口小声说。祝老六头也不抬:"不上台?镇长请了县里的官来看戏,

我们祝家班要是演砸了,明年就别想接活了!""可是长庚他——""没有可是!

"祝老六猛地拍桌,"他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到台上去!"祝红鱼咬着嘴唇,

突然说:"我可以替他。"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祝老六缓缓抬头,

眼神阴鸷:"你说什么?""我偷学过所有唱段,"祝红鱼鼓起勇气,"我能演山鬼,

我的声音戴上面具后听起来和男人一样——""啪!"一记耳光把祝红鱼打得踉跄后退。

祝老六的手在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压低声音,

像是怕被什么听见,"女子戴傩面是要遭天谴的!三年前李家班有个丫头偷偷戴了傩面,

第二天就被发现吊死在祠堂梁上!"祝红鱼捂着脸,倔强地说:"那为什么长庚一病不起?

为什么我们祝家班这几年越来越不顺?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些迂腐的规矩!

"祝老六举起手又要打,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二叔祝老七慌张地跑进来:"大哥,

不好了!镇长派人来说,县里的官已经到了,要我们先去祠堂准备!"祝老六看看天色,

又看看病榻上的儿子,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他长叹一口气,

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戏服。"穿上,"他把戏服扔给祝红鱼,"把胸束紧,

头发盘好藏在帽子里。要是被人看出来,别说你,我们全家都完了!"祝红鱼接过戏服,

心跳如鼓。她没想到父亲真的会同意。"还有,"祝老六从箱底取出一个布包,

小心翼翼地打开,"用这个面具。"那是三叔的"山鬼"面具,半边笑半边哭,

本该在今晚烧掉的。祝老六的眼神复杂:"这面具......有点邪性,但能改你的声音。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摘下面具,直到仪式结束。"祝红鱼点点头,

手指碰到面具时,那种被细牙咬噬的刺痛感又来了。

4 祭祀青峦镇的祠堂前搭起了高高的戏台,四周挂满了红灯笼。镇民们挤在台下,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后台,祝红鱼已经穿戴整齐。

束胸的布带勒得她呼吸困难,厚重的戏服里全是汗水。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完全看不出是个女子,倒真像个凶神恶煞的山鬼。"记住,

"祝老六最后一次叮嘱,"山鬼的唱段有三处要踩罡步,最后一拜要朝东南方向。

千万别出错。"祝红鱼点点头,戴上了那副诡异的傩面。熟悉的冰凉感再次渗入皮肤,

她的视野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清远处烛火的每一丝颤动。锣鼓声响起,该上场了。

祝红鱼深吸一口气,迈着山鬼特有的沉重步伐走上戏台。"吾乃南山之神,

娶亲百年——"她的声音在面具的作用下变得低沉威严,完全不像人类的声音。

台下的嘈杂声立刻消失了,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个"山鬼"。

祝红鱼感觉自己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紧张得发抖的自己,另一半则完全融入了角色。

她的身体自动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唱腔精准得不可思议。当演到山鬼发怒那段时,

她甚至看到前排的几个小孩吓得钻进了母亲怀里。"好!"台下有人喝彩。

祝红鱼看到镇长和县里来的官员都在点头微笑,父亲站在台侧,眼神中混杂着惊讶和忧虑。

就在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山鬼迎娶新娘时,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祝红鱼感到面具突然变得滚烫,像是烙铁般贴在脸上。"啊!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但被面具挡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山鬼的怒吼。暴雨倾盆而下,

台下的观众乱作一团。祝红鱼坚持跳完最后一个舞步,按照规矩向东南方向深深一拜。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直接劈中了祠堂的屋顶,瓦片和木梁轰然坍塌。"山神发怒了!

"有人尖叫。祝红鱼想下台,却发现面具像是长在了脸上,怎么也摘不下来。更可怕的是,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继续跳着傩舞,即使音乐已经停了。"是那个山鬼!

"一个镇民指着祝红鱼大喊,"我看到了,那是祝家的丫头!女子戴了傩面,触怒了山神!

"祝老六冲上台想拉走女儿,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祝红鱼感到面具下的皮肤开始流血,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她的视野变得血红,看到镇民们的脸扭曲成各种可怕的形状。

"烧死她!"有人喊道,"用她祭山神!"祝红鱼终于扯下了面具,连带撕下了一层皮肤。

她满脸是血地站在台上,看到父亲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而镇民们则举着火把和农具,

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没有错!"祝红鱼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雷声中。两个壮汉冲上台架住她,祝老六想阻拦,

被镇长一脚踹开:"祝老六,你想让全镇人陪葬吗?"祝红鱼被拖下戏台时,

看到弟弟祝长庚跌跌撞撞地跑来,脸色惨白如纸。他想说什么,却突然捂住喉咙,倒地抽搐。

"长庚!"祝红鱼挣扎着喊道,但她的嘴很快被一块红布堵住。

5 血轿暴雨中的青峦镇如同鬼域。祝红鱼被换上大红嫁衣,双手反绑,

塞进一顶装饰着符咒的花轿里。轿子没有底,她的赤脚直接踩在冰冷的泥土上。"吉时已到,

送新娘!"镇上的神婆高喊。八个壮汉抬起轿子,在暴雨中向深山进发。

队伍最前面是戴着傩面的神婆,一边跳着诡异的舞步一边撒纸钱。祝红鱼透过轿帘的缝隙,

看到父亲被几个镇民押着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泪水。"红鱼,

爹对不起你......"在经过一处悬崖时,祝老六突然挣脱束缚,扑到轿前。"拦住他!

"镇长怒吼。祝老六从怀里掏出那副"山鬼"面具,猛地扣在自己脸上:"要献祭就献祭我!

放过我女儿!"神婆尖叫起来:"他戴了双傩面!要遭天打雷劈的!"仿佛回应她的话,

一道闪电劈下,正中祝老六的天灵盖。他的身体瞬间焦黑,却仍然站立着,

面具下的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地看着女儿。"爹!"祝红鱼终于吐出口中的红布,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轿夫们吓得扔下轿子就跑,只有神婆还站在原地,

浑身发抖地念着咒语。祝红鱼挣扎着爬出轿子,爬到父亲身边。祝老六的尸体仍然直立不倒,

脸上的傩面已经和焦黑的皮肉融为一体。"丫头,"神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你爹替你挡了灾,但仪式必须完成。"祝红鱼抬头,

看到神婆摘下了自己的傩面——那下面根本没有脸,只有一团蠕动的黑影。

"你不是人......"祝红鱼颤抖着说。

神婆——或者说那东西——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是不是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报仇吗?

"祝红鱼看向山下灯火通明的青峦镇,想起镇民们疯狂的眼神,想起弟弟吐血的画面,

想起父亲焦黑的尸体。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涌上心头。"想。"她咬着牙说。

那东西递给她一把小刀:"用你的血在面具上写咒,我教你一句最灵的。"祝红鱼割破手指,

在那副害死父亲的"山鬼"面具背面用血写下七个字:"三代绝,戏班灭,镇焚"。"好咒,

"那东西满意地说,"现在,戴上它。"祝红鱼犹豫了一下,将染血的面具戴在脸上。

这一次,没有疼痛,只有无尽的冰冷。她感到某种东西从面具钻进了她的身体,

与她的恨意融为一体。"去吧,"那东西指着悬崖,"跳下去,你的诅咒就会实现。

"祝红鱼站在悬崖边,最后一次看向山下的镇子。然后她纵身一跃,

大红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团坠落的火焰。6 余烬三年后的七月半,

青峦镇祠堂前又搭起了戏台。只是这次没有祝家班了——祝长庚在姐姐死后一个月就咽了气,

二叔祝老七上吊***,其他成员要么疯要么死,傩戏班早已解散。镇长请来了邻镇的李家班,

但演出刚一开始就出了意外。一个戴"山鬼"面具的演员突然发狂,

用道具刀砍伤了三个观众。当晚,那演员被发现淹死在不足一尺深的溪水里。第二年七月半,

祠堂无故起火,烧死了在里面排练的整个戏班。有人信誓旦旦地说,

看见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在火中跳舞。第三年,镇上的老人们坚持要恢复傩戏祭祀。

新请的戏班在路上遭遇山体滑坡,全员活埋。当晚,一场诡异的大火席卷青峦镇,

火势凶猛却只烧有人的房屋。大火中,一个年轻妇人抱着婴儿逃到镇口,

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眼看火舌就要舔到他们,一个戴着残破傩面的老巫祝突然出现,

用铜铃在婴儿额头一点。"这孩子我带走,"老巫祝对妇人说,"你们祝家造的孽,

不该由他承担。"妇人跪下磕头:"求您给他条活路。"老巫祝看着怀中婴儿,

发现他后颈有一块鱼形的红色胎记:"就叫孟春生吧,春天生的孩子,命硬。

"大火吞没了妇人的身影,老巫祝抱着婴儿消失在晨雾中。在他们身后,

青峦镇化为一片焦土,只有祠堂的那面断墙屹立不倒,

上面用血写着七个模糊的字:"三代绝,戏班灭,镇焚"。

第五章 余烬鱼形胎记篇大火像一条赤红的巨蟒缠绕着青峦镇,所过之处梁柱坍塌,

瓦片爆裂。奇怪的是,火焰只吞噬有人的屋舍,空置的粮仓、柴房却完好无损。

老巫祝林九渊站在镇口的古槐下,铜铃在指间微微发烫。他年过七旬,

左眼是祭祀时被香灰烫瞎的,此刻右眼却看得分外清明——每栋燃烧的房屋上空,

都飘着一个穿红嫁衣的虚影。"冤孽啊......"他捻动脖子上挂的雷击木令牌,

令牌却"咔"地裂开一道缝。东南方向突然传来婴儿啼哭。林九渊循声望去,

只见祝家偏院的火墙后,一个年轻妇人正用身体护着襁褓,她的裙摆已经着火。

林九渊跺了跺桃木杖,口中念起避火诀冲进火场。热浪灼得他皮肤生疼,

却在距他三寸处诡异地分流。妇人怀中的婴儿哭声越来越弱,等他赶到时,

妇人后背已烧得焦黑,双臂却仍死死环着孩子。"松手吧,孩子我带走。

"林九渊掰开妇人碳化的手指,襁褓入手瞬间,他右眼突然刺痛——婴儿后颈处,

一片鱼形的赤红胎记正在发亮。那图案他太熟悉了。三年前祝红鱼被献祭前,

曾绣过一个并蒂莲肚兜,角落就藏着这样一尾小鱼。当时他还笑问缘由,

少女只是抿嘴一笑:"这是我给自己留的记号。"婴儿突然停止哭泣,睁开了眼睛。

林九渊倒吸一口冷气——那瞳孔深处竟泛着与祝红鱼临跳崖时一模一样的青光。

"冤亲债主......"老巫祝颤抖着从布袋摸出铜铃,按在婴儿额头。

胎记遇铃竟像活鱼般扭动起来,他急忙咬破中指,在周围画下三道血符。"天清地灵,

血咒暂停!"铜铃"铛"地自鸣,婴儿后颈的胎记顿时暗了下去。林九渊刚松口气,

却听头顶"咔嚓"一声响——燃烧的房梁朝他当头砸下。千钧一发之际,

妇人焦黑的尸体突然弹起,用脊背扛住了梁柱。林九渊趁机冲出火场,

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他不敢回头,怀中的婴儿却咯咯笑起来,小手朝火焰方向抓挠,

仿佛在告别。镇口的界碑旁,林九渊瘫坐在地。襁褓散开,

露出婴儿完整的身体——除了后颈的鱼形胎记,心口还有七颗朱砂痣,排列如北斗。

"七星伴月,大凶之相......"他掐指一算,今日恰是祝红鱼跳崖的三周年忌辰。

远处祠堂传来墙体倒塌的轰响,火光中,

那面刻着傩戏图腾的断墙竟缓缓浮现出血字:三代绝,戏班灭,镇焚。

婴儿突然伸手抓他的胡子,力道大得不像新生儿。林九渊握住那只小手,

摸到掌心一块硬物——展开一看,是半片染血的指甲盖,内侧刻着"祝"字。

"你娘留给你的?"林九渊苦笑,却见婴儿歪头吐了个泡泡,泡泡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

啪地破裂时竟传出半句傩戏唱词:"——百年身!"这分明是《山鬼娶亲》里山鬼的台词!

林九渊汗毛倒竖,急忙用符纸包住那指甲,连打三个法印才敢收入怀中。晨雾漫起时,

大火熄灭了。青峦镇只剩祠堂那面断墙孤零零立着,血字在阳光下泛着暗褐色。

林九渊站在焦土上,从灰烬里扒拉出一个铜环——那是祝家班傩面上的饰物,

如今烧得只剩笑面的半边。"给你起个名吧。"他低头对婴儿说,"春天快来了,

就叫'春生'。至于姓......"他望向远处被烧得变形的祝家匾额,

摇头道:"不能姓祝,就随我老伴姓孟吧。"婴儿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

林九渊急忙查看,却发现那血落地竟化作一群红蚂蚁,排成"七月半"三字后随风消散。

"三年......"老巫祝掐算着,"到你能跑会跳时,正好是下一轮祭祀。

"他解下腰间皮囊,倒出最后几滴雄黄酒点在婴儿眉心:"孟春生,你记住,

七岁前绝对不可靠近南山。"怀中的孩子突然笑了,鱼形胎记闪过一道微光。

林九渊没看见的是,自己影子在朝阳下竟分裂成了两个——一个佝偻老人,

一个撑伞的红衣女子。远处,被烧焦的槐树梢头,一只乌鸦叼着半张残破的傩面,

正朝南山方向飞去。第二卷·第一章 指甲记七岁的孟春生蹲在阁楼的光斑里,

汗珠顺着他的麻花辫滴落在陈旧的地板上。老巫祝出门前严厉警告不许碰那个红木匣子,

但越是这样,他越忍不住想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就一眼..."他小声嘀咕着,

踮脚取下供桌上的木匣。匣子比他想象中轻得多,锁扣已经氧化成暗绿色,轻轻一掰就开了。

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片泛黄的符纸、半块乌黑的雷击木,

以及——孟春生屏住呼吸——一枚月牙形的指甲盖,内侧刻着个模糊的"祝"字。

当他的手指碰到指甲盖的瞬间,后颈的鱼形胎记突然灼痛起来。阁楼的光线诡异地暗了一瞬,

耳边响起女子凄凉的唱戏声:"吾乃——南山——之神——""春生!

"楼下传来老巫祝的喊声,"把晒的草药收进来!"孟春生手一抖,

指甲盖边缘在他食指划出一道细痕。血珠渗出的刹那,竟违背常理地向上流动,

在指甲盖表面形成一道扭曲的符文。他惊恐地想甩掉这东西,却发现它像生了根般粘在指尖。

更可怕的是,血珠组成的符文突然立起来,变成一根细如发丝的红线,直直钻进了他的伤口!

"啊!"孟春生终于叫出声,这次指甲盖应声落地。他急忙捡起来,

却发现内侧的"祝"字变成了"怨",而刚才的划痕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孟春生慌忙把东西塞回木匣,

却听见"嗒"的一声——指甲盖背面掉出个米粒大小的纸卷。展开后竟是微缩的傩戏图谱,

画着个女子戴傩面起舞的十二个动作。"在看什么?"老巫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孟春生下意识把纸卷攥在手心:"没、没什么..."老巫祝的目光扫过红木匣子,

右眼眼皮剧烈跳了几下。他伸手按住孟春生的后颈,正好压在鱼形胎记上:"头疼不疼?

""不疼,但是..."孟春生犹豫着摊开手掌,纸卷接触空气的瞬间自燃起来,

灰烬却组成一个舞蹈的小人形状,"刚才它钻到我身体里了..."老巫祝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抓起孟春生的右手查看,

突然掰开他的拇指与食指——指缝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专业傩戏演员才有的老茧。"听着,

"老巫祝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从现在起,不许碰任何红色的东西,不许学唱戏,

更不许——"他的话被窗外"咚"的一声打断。一只乌鸦撞在窗棂上,喙里叼着什么东西。

老巫祝开窗的瞬间,乌鸦吐出一枚带血的指甲盖,正好落在孟春生脚边。

两片指甲盖像磁石般吸在一起,拼合成完整的椭圆形。

血迹组成清晰的图案:一顶花轿停在悬崖边,轿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哭泣的傩面。

孟春生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动作竟与微缩傩谱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他的喉咙里发出不属于孩童的低沉声音:"轿非轿,面非面,

等得故人魂相见..."老巫祝急忙用雷击木拍打他的后背,孟春生应声倒地。昏迷前,

他恍惚看见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蹲在房梁上,正用长满尖指甲的手指梳理乌鸦的羽毛。

第二章 血线引月圆当夜,孟春生被一阵刺痛惊醒。拼合的双生指甲正在枕边疯狂震颤,

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尖细啸叫。他咬住被角不敢出声——老巫祝就睡在隔壁,

那串镇邪铜铃挂在门框上,稍有异动就会惊响。指甲盖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边缘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孟春生伸手想按住它,指尖刚触到表面,

一阵剧痛就从后颈的鱼形胎记直窜天灵盖。

他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悬崖、红轿、一双从轿帘后伸出的惨白手臂..."啊!

"他忍不住轻呼,指甲盖突然立起来,像活物般跳到他左手腕上。接触皮肤的刹那,

它开始发烫,在孟春生手臂上烫出一条蜿蜒的血线。血线如有生命般向上蔓延,

途经之处皮肤下浮现出微小的凸起。孟春生惊恐地发现,

这些凸起正在组成图案——是南山的地形图!血线最终停在肘窝处,形成一个槐树的标记。

窗外传来扑棱声。那只送指甲的乌鸦正用喙啄击窗棂,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更诡异的是,乌鸦头顶有一撮红毛,形状酷似鱼尾。孟春生鬼使神差地推开窗。

乌鸦立刻飞到他肩上,尖爪勾住衣领。近距离看,那撮红毛根本不是羽毛,

而是一小块带着血丝的皮肤,上面刺着"轿"字。"你要带我去?

"话一出口孟春生就后悔了,他竟然在跟乌鸦说话。但乌鸦真的点了点头,

振翅飞向月色中的南山。指甲盖突然从手腕弹起,悬浮在他眼前三寸处,

像一盏血色的小灯笼。孟春生着了魔似的跟着它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经过门框时,

铜铃无风自动,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声音。院墙外,指甲盖的红光更盛了。

它引着孟春生穿过菜畦,来到南山脚下。夜雾中,山路像铺了一层泛着磷光的纱。

他每走一步,脚底就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半山腰处,

乌鸦停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上。这棵树形态怪异,主干扭曲成跪拜的人形,

树皮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指甲盖此刻红得发紫,猛地贴回孟春生手腕,血线再次浮现,

这次指向槐树根部。孟春生蹲下身,手指刚碰到树根处的泥土,

就听见土下传来沉闷的"咚"声,像是有人在敲棺材板。他吓得跌坐在地,

掌心却蹭到一块硬物——半截埋在土里的傩面,正是梦中见过的哭笑脸。

"找到你了..."一个女人的叹息声从树冠飘下。孟春生抬头,

差点心脏停跳——槐树枝桠上坐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没有脚,裙摆下空空荡荡。

月光穿透她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红色的影子。指甲盖突然从他手腕飞起,

嵌入傩面缺失的右眼位置。女人轻笑一声,

身影开始消散:"还差三件...等你准备好了...""春生!

"老巫祝的喊声从山下传来,伴随着急促的铜***。孟春生这才发现东方已泛白,

自己竟在槐树下跪了一夜。更可怕的是,他的双手沾满泥土,面前有个刚挖开的浅坑,

里面整齐摆放着七颗光滑的鹅卵石,排列成北斗七星状。"你在干什么?!

"老巫祝冲上来拽起他,在看到坑中石头时倒吸一口凉气,"天杀的,谁教你摆'引魂阵'?

"孟春生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老巫祝扒开他的衣领,

脸色更难看了——心口的七颗朱砂痣全部移了位,现在正好对应坑中石头的排列。回程路上,

老巫祝背着他走得飞快。经过镇口废井时,孟春生瞥见井栏边蹲着三个黑衣人,

正用某种反光的器具观察他们。其中一人抬头时,

月光照出一张布满烫伤疤痕的脸——是当年参与献祭的铜匠赵二!"别看。

"老巫祝把他的头按在肩上,低声道:"当年活下来的六个,现在还剩三个。

他们都等着..."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乌鸦凄厉的惨叫。老巫祝浑身一震,加快脚步。

孟春生从他肩上望回去,只见井边三人已经起身,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在月光下滴滴答答落着液体,在黄土路上留下深色痕迹。回到家,老巫祝把他按在桌前,

铺开黄纸命令道:"把你看到的傩面画下来。"孟春生握笔的手不受控制地动起来,

画出的图案精细得惊人,连木纹走向都一丝不差。画到右眼位置时,笔尖突然戳破纸张,

墨水晕染成血红色。更诡异的是,他从未学过绘画,此刻却连阴影处理都无师自通。

老巫祝盯着画,独眼里泛起泪光:"祝家丫头的笔法..."他猛地掀开孟春生的衣领,

鱼形胎记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一圈针尖大的红点,像被什么小牙齿咬过。"听着,

"老巫祝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从今天起,每天酉时用雄黄酒擦胎记。

如果..."他喉结滚动,"如果你再梦见穿红衣服的,千万不能跟她走。她不是你娘。

"孟春生正想问什么意思,窗外突然传来"笃笃"声。那只头顶红毛的乌鸦去而复返,

喙里叼着半片带血的指甲盖——与木匣里那枚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乌鸦松口的瞬间,

两片指甲在窗台上自动拼合,血迹组成一行小字:"七月半,轿还魂。

"第三章 痣变十四岁生日那晚,孟春生被心口火烧般的疼痛惊醒。油灯早已熄灭,

月光透过窗纸,在床前投下一片猩红——今晚的月亮竟泛着血光。他掀开单衣,

七颗朱砂痣在胸膛上灼灼发亮。最可怕的是,它们的位置又变了。

原本散落的红点如今聚拢成团,勾勒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上方两点如眼,

中间三点呈三角,下方两点恰似嘴角。"又动了..."孟春生咬着被子不敢出声。

自从七岁那年在南山老槐树下昏迷后,这些痣就像活物般每年移动一次。

老巫祝说这是"七星锁魂",每动一颗就离诅咒苏醒近一步。窗外传来翅膀扑棱声。

那只头顶红毛的乌鸦又来了,喙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它歪头盯着孟春生胸前的痣阵,

黑眼珠里闪过一丝诡异的青光。"滚开!"孟春生抓起枕边的铜钱砸向窗棂。

乌鸦灵巧地避开,却故意让铜钱击中窗台上的陶罐——"啪"的一声,罐子碎裂,

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半截焦黑的舌头。孟春生胃里一阵翻腾。这一定是老巫祝藏的镇物,

但为什么是舌头?他想起木匣里那枚刻着"祝"字的指甲盖,后颈的鱼形胎记突然刺痛起来。

乌鸦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振翅飞走。几乎同时,院墙外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孟春生吹灭油灯,借着月光从窗缝窥视——一个佝偻人影正趴在墙头,手里举着反光的器具。

铜匠赵二!月光照出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烧伤疤痕,像无数蜈蚣爬在皱褶的树皮上。

他手中拿的竟是面铜镜,镜面不时转向孟春生的窗口。更可怕的是,

镜中映出的不是赵二的脸,而是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孟春生认出来了,

正是槐树上见过的红嫁衣女子。镜中的她缓缓咧开嘴,

露出黑红色的牙龈——那里缺了半截舌头。孟春生倒退几步撞在书桌上。

桌上的宣纸无风自动,一张未完成的傩面设计图飘落在地。他弯腰去捡,

食指不慎被桌角的木刺划破,血珠滴在纸上,竟自行流动起来,

渐渐组成七个扭曲的字:"三 代 绝 戏 班 灭 镇 焚"正是祠堂断墙上的血咒!

"春生?"老巫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铜铃急促的晃动声,

"把《道德经》第三章背给我听。"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每当铜铃无故自响,

老巫祝就会让他背诵特定的篇章,据说有镇邪之效。孟春生强自镇定:"不尚贤,

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背到一半,胸前的朱砂痣突然同时剧痛。他低头一看,

血珠在纸上形成的字迹正在变化,七个字扭曲融合,

最终变成一张完整的傩面图案——笑左哭右,嘴角咧到耳根,与南山挖到的那半张一模一样!

门被猛地推开。老巫祝端着油灯冲进来,灯光照到纸上的刹那,火苗"轰"地窜高三尺,

将整张纸烧成灰烬。灰烬却不散落,而是在空中组成一个小型龙卷,

最后"啪"地贴在孟春生心口。朱砂痣的位置又变了。

现在它们清晰地排列成傩面的五官:两点上扬为眉,两点下垂为眼,一点为鼻,

两点下撇为嘴。整张脸呈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来不及了..."老巫祝的独眼盯着窗外血月,"比我想的快了三年。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帛书,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阵法,

七个方位分别标注着:指甲、舌、骨、发、血、衣、面。"我要出去七天。

"老巫祝突然抓住孟春生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你每天往胎记上抹这个,酉时一次,

子时一次。"他塞来个小瓷瓶,里面是刺鼻的黑色药膏。

"赵二他们在外面...""铜镜照魂罢了。"老巫祝冷笑,"当年六个献祭者,

镇长被自己的舌头噎死,神婆被火烧成焦炭还能走三步,赵二最聪明,

用铜水自毁半张脸才活下来。"他指了指孟春生胸前的痣阵,"现在他们比你还怕这个。

"院墙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老巫祝吹灭油灯,从门后抽出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记住,

无论谁叫门都别开。如果...如果我七天后没回来,立刻带着木匣往北山跑。

"孟春生想问为什么,却发现舌头僵住了。月光透过窗纸,

在地上投出两个影子——一个是他的,另一个却是穿嫁衣的女子,正从背后伸手环抱他!

老巫祝显然也看到了,他迅速咬破食指,在孟春生眉心画了道血符。影子立刻恢复正常,

但胸前的朱砂痣却开始渗出淡红色的液体,散发出铁锈般的血腥味。"她等不及了。

"老巫祝叹口气,从袖中抖出七枚铜钱,在床边摆成北斗状,"睡吧,天亮前我还能守着你。

"孟春生躺下后,老巫祝开始低声吟诵咒语。意识模糊前,

孟春生看到窗台上的乌鸦正用喙梳理那撮红毛,而红毛下隐约露出第三只眼睛——人眼,

正死死盯着他心口的痣阵。最后一刻,

他恍惚听见女子在耳边轻语:"还差两件..."第四章 遗物寻老巫祝离开的第三天,

孟春生终于忍不住打开了地窖的暗格。霉味扑面而来,暗格里的油灯自动燃起幽蓝火焰。

七件物品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在石台上:左上角是那枚刻"祝"字的指甲盖,

旁边摆着一绺用红绳缠着的长发,再往下是半块焦黑的骨头,中央是浸血的衣角,

右侧则是孟春生从南山挖出的半张傩面。还缺两样——天权与开阳两个星位空着,

石台上用朱砂勾勒出它们的形状:一只绣花鞋和断成两截的铜铃。

"绣花鞋..."孟春生喃喃自语,后颈的鱼形胎记突然发烫。

他眼前闪过一幅画面:暴雨中的红轿,一只苍白的手掀开轿帘,

露出绣鞋尖上振翅欲飞的蝴蝶。油灯的火苗"啪"地炸开,火星溅到他手背上。

疼痛让幻象消散,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手背上浮现出细小的水泡,

排列的形状竟与幻象中看到的蝴蝶纹一模一样!暗格深处传来纸张摩擦声。孟春生伸手摸索,

指尖触到一卷用蜡封存的族谱。拆开后,里面掉出一张发黄的婚书:"祝红鱼配与南山山神,

庚辰年七月半完婚,聘礼白银二十两,由祝家班代收。"婚书背面是五个血指印,

最下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冤"字,墨迹深浅不一,像是不同时间分多次写成的。

孟春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隐约记得老巫祝说过,当年祝红鱼被献祭是"镇民公议",

但这分明是场明码标价的买卖!屋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拖行的声音。

孟春生慌忙吹灭油灯,在黑暗中屏息聆听。那声音移动到地窖正上方停住了,

随后有什么东西穿透木板,"啪"地掉在他脚边——是半截铜铃,

断口处还粘着暗红色的碎肉。"老巫祝的铜铃?"孟春生弯腰去捡,

却在触碰的瞬间如遭电击。

音涌入脑海:女人的尖叫、铜锣的震响、暴雨的轰鸣......最后是一声清脆的"咔",

像是谁的颈骨被折断。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摆放遗物的石台。半张傩面滚落在地,

空洞的眼眶正好对着他。孟春生惊恐地发现,那半张笑脸正在缓慢地变成哭相!

屋顶的拖行声再次响起,这次还伴随着指甲刮擦瓦片的声响。孟春生抓起铜铃残片冲出地窖,

刚锁好暗格,就听见院门被撞开的巨响。"林九渊!滚出来!"是铜匠赵二嘶哑的吼声,

"我知道你藏了那孩子!"孟春生贴着墙根挪到窗边,从缝隙中窥视。月光下,

赵二手持一柄桃木剑,剑尖挑着个血淋淋的布包。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缺了右耳的马脸汉子,另一个驼背老者手里提着个铁笼,

里面关着那只红顶乌鸦。"不出来是吧?"赵二狞笑着解开布包,抖出一只褪色的绣花鞋,

鞋尖上果然绣着蝴蝶,"看看这是谁的嫁妆?"孟春生胸口如遭重击。七颗朱砂痣同时灼痛,

痛感沿着血管飞速扩散。他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出声,却尝到满嘴血腥——不知何时,

他的牙齿变得异常锋利,竟咬穿了自己的皮肉!院中的三人开始泼洒某种液体,

刺鼻的气味飘进屋内。是黑狗血!孟春生想起老巫祝说过,这是最霸道的破邪之物。

但奇怪的是,乌鸦在笼中异常安静,甚至歪头对他眨了眨眼。"最后给你个机会!

"赵二将绣花鞋扔在地上,桃木剑直指鞋面,"交出那孩子,否则——"他的话戛然而止。

乌鸦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铁笼自动打开。那畜生振翅飞向赵二面门,

利爪直取他完好的左眼!趁乱之际,孟春生看到院墙外闪过一道人影——是老巫祝!

他袍角沾满泥浆,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脖子:一道紫黑色的勒痕清晰可见,像是刚被绳索绞过。

赵二惨叫一声,乌鸦叼着他的眼珠飞回铁笼。马脸汉子和驼背老者吓得连连后退,

桃木剑掉在绣花鞋旁,剑身上的符文正诡异地融化。孟春生正要冲出去帮忙,

胸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低头一看,七颗朱砂痣完全连成了傩面图案,而且正在渗血!

更可怕的是,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交叠成某种古怪手势——拇指相抵,食指伸直,

其余三指内扣,如同戏曲中的"指天誓日"。这个手势完成的瞬间,院中的绣花鞋突然立起,

像被无形之脚穿着,一步步走向赵二。每走一步,鞋面上的蝴蝶就变得更鲜艳,

最后竟振翅飞离鞋面,扑向赵二血流如注的眼窝!"啊!它进去了!

"赵二疯狂抓挠自己的眼眶,"在我脑子里产卵!"老巫祝趁机翻墙而入,

将一个包袱塞进孟春生怀中:"收好!别让月光照到!"包袱里是另半截铜铃和一张字条,

上面潦草地写着:"铃断人亡,鞋归魂聚。"孟春生刚要开口,

老巫祝却捂住他的嘴:"听好,我中了尸毒,活不过三天。现在七件齐了,

但阵法不能用——"他突然咳出黑血,

"这些东西都被那丫头污染了..."院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赵二已经抓烂了自己的脸,

而绣花鞋正缓缓转向屋子。鞋面上的血迹组成了个"来"字。"跑!

"老巫祝猛地推开孟春生,"往北山跑!找那棵雷击木!"孟春生抱着包袱冲出后门,

身后传来老巫祝念咒的声音。跑出百米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火光中,

他隐约看到七个身影站在屋顶——六个戴傩面的高大身影围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

而她手中拎着的,正是老巫祝血淋淋的头颅!乌鸦不知何时停在了孟春生肩头,

喙里叼着半片舌头。它歪头将舌头塞进他衣领,

冰凉的触感让孟春生意识到——这就是最后一件缺失的物品。祝红鱼被活埋前,

咬下了镇长的半截舌头。第五章 嫁妆劫北山的雷击木比孟春生想象中更近。

穿过一片坟地后,那棵焦黑的巨木突兀地立在月光下,树干中空,内部布满螺旋状的裂纹,

像被某种巨爪掏空了内脏。乌鸦停在树梢,红顶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孟春生瘫坐在树洞前,

怀中包袱散开,露出里面的半截铜铃和舌头。加上从地窖带出的五件,

七样"遗物"终于集齐。"这算什么阵法..."孟春生颤抖着摆弄铜铃残片。

铃舌早已不见,内壁却刻着细小的文字。

他借着月光辨认:"轿...喜...冥...婚..."最后一个字被血迹模糊,

但足以让他浑身发冷。这些根本不是镇压物,而是——"嫁妆。"一个声音从树洞深处传来。

孟春生猛地抬头。雷击木的裂缝中渗出暗红色液体,渐渐组成一张人脸。不是老巫祝,

而是一个年轻女子,眉目如画却满脸悲戚。"祝...祝红鱼?"孟春生后退半步,

后颈的鱼形胎记火烧般疼痛。人脸没有回答,而是唱起一段诡异的歌谣:"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这是新娘出嫁前的梳头歌!液体随之流动,

在树干上勾勒出七件物品的排列方式:指甲盖为梳,头发为绳,骨头为簪,血衣为帕,

傩面为冠,铜铃为乐,舌头为...孟春生胃部抽搐...为"过门礼"。

这才是七件"遗物"的真正用途!它们组成了完整的冥婚仪式所需物品!乌鸦突然飞落,

将喙中的东西丢在他脚边——一根白骨雕成的发簪,正是歌谣中的"三梳"。

孟春生下意识捡起,指尖触到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祝红鱼对镜梳妆,

的脸;老巫祝年轻时按住她要剪断她的长发;镇长的儿子偷偷塞给她这根白骨簪;献祭当夜,

她用簪子刺穿了自己的耳膜以免听见镇民的诅咒..."啊!"孟春生痛呼一声扔掉簪子。

他的指甲不知何时长了一寸,尖端微微发黑,与幻象中祝红鱼临死前的状态一模一样。

乌鸦歪头看他,突然开口:"玄儿等了好久。"声音竟是清脆的女童声!"你会说话?

"孟春生骇然。"玄儿一直会。"乌鸦跳到他肩上,红顶羽毛蹭过他耳垂,"小姐教的话,

玄儿都记得。"小姐?孟春生突然明白过来:"你是祝红鱼养的?"乌鸦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啄开他的衣领,露出后颈胎记:"小姐的鱼,游到春生身上了。"它用喙尖轻点胎记,

"现在要游回去。"孟春生还未来得及反应,乌鸦突然飞向雷击木顶端。月光下,

树顶的焦枯枝桠间竟挂着一个红布包!乌鸦啄断系绳,布包坠落,

散开后露出里面的东西——老巫祝的头颅!头颅双目紧闭,嘴角却诡异地扬起。更可怕的是,

断颈处没有血迹,反而爬满了细小的红丝,像活物般蠕动。"最后一礼。"乌鸦说,

"林九渊自愿的。"孟春生浑身发抖:"什么礼?""新郎献颅,新娘过门。

"乌鸦的黑眼珠突然变成淡青色,"当年仪式没完,现在要补全。"孟春生终于懂了。

七件"遗物"是新娘的嫁妆,而老巫祝的头颅是新郎的聘礼!祝红鱼要完成的不是复仇,

而是当年被迫中断的冥婚!胸前的七颗朱砂痣突然同时爆裂,血珠飞溅到七件物品上。

指甲盖浮到半空,刻着"祝"字的那面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字——"孟"!"孟?

"孟春生困惑地看向头颅。老巫祝的眼睛突然睁开,

动:"我本名孟九渊...是祝家班收养的孤儿..."头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赎罪...但她的怨气太深...连我的镇压法都变成了仪式部分..."孟春生如遭雷击。

所以老巫祝——不,孟九渊——收集这些物品本为镇压,却不知它们早被祝红鱼做了手脚,

反而加速了冥婚仪式的完成!乌鸦飞下来,将白骨簪***孟春生发间:"吉时到。

"七件物品同时发出红光,在空中组成一顶完整的花轿虚影。轿帘无风自动,

露出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缺了半片指甲,无名指上有道陈年刀疤。

和孟春生左手一模一样。"不!"他挣扎着想逃,却发现双脚陷入地面。低头一看,

无数红丝从七件物品中伸出,正将他缝在原地。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

隐约可见里面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细小的红色符文!头颅突然大喊:"记住!

傩面笑左哭右!戴反了才能——"话未说完,乌鸦猛地啄下他的左眼。就在这一刻,

孟春生看清了傩面背后的真相:那根本不是傩面,而是祝红鱼被剥下的脸皮!

笑的一半是她被迫假装的顺从,哭的一半才是真实感受!"玄儿!"轿中传来女子的呼唤。

乌鸦立刻衔起头颅飞向花轿,在穿过轿帘的瞬间,

孟春生听到一声满足的叹息:"礼成..."大地开始震颤。

雷击木的裂缝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只手腕都有三道疤痕。孟春生感到后颈胎记剧烈灼烧,

低头看时,七颗朱砂痣已完全连接,在他胸口形成一张完整的傩面纹——左眼笑,右眼哭,

嘴角咧到耳根。与他从南山挖出的残破傩面一模一样。轿帘最后掀开的一瞬,

孟春生看到里面坐着的不只祝红鱼——还有六个戴傩面的身影,最矮的那个转过头,

露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十四岁的祝长庚。

第六章 傩偶弟花轿中的"祝长庚"转过头,木偶般的脖颈发出"咔咔"声响。

月光穿透他的身体,照出内部纵横交错的红线——那不是血管,而是浸血的丝线。

"姐...姐..."傩偶的嘴机械开合,声音像是从很远的井底传来,

"拜...堂..."孟春生浑身发抖。这个"祝长庚"比他记忆中要小,

保持着十四岁死亡时的模样。但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

只有两颗用墨汁画出的黑点,边缘还沾着细小的骨渣。"他不是你弟弟!"孟春生冲轿中喊,

"祝长庚早就——""死了?"祝红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轿帘完全掀开,

露出她苍白的面容。与槐树上见的虚影不同,此刻的她近乎实体,唯有嫁衣下摆空荡荡的,

像是被齐根切断。"但你看..."她伸手抚过傩偶的脸,指尖带起一缕青烟。

烟雾中浮现记忆画面:病榻上的祝长庚抓住姐姐的手,将一个小纸包塞进她掌心,

嘴唇蠕动说着什么。接着画面一转,祝红鱼被绑上花轿时,袖中藏着同样的纸包,

里面是淡黄色粉末。"他替我准备了断肠草,"祝红鱼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

"说'姐姐别怕,只是睡一觉'..."她的指甲突然暴长,刺入傩偶的胸膛,

"可镇民们连全尸都不给我留!"傩偶的胸腔像抽屉般弹开,

里面是一团用红布包裹的灰白色粉末,中央摆着颗小小的乳牙。

孟春生胃部绞痛——那是祝长庚的骨灰!祝红鱼竟用亲弟弟的遗骸制作傀儡!

乌鸦"玄儿"突然飞落,将老巫祝的左眼丢在孟春生掌心。眼球已经干瘪,

但瞳孔处嵌着半截铜针,针身上刻满蚊足大小的文字。当月光照到铜针时,

那些文字竟浮现在空气中,组成一段驱傩咒:"...魂归魂,土归土,傩非傩,

偶非偶..."咒文出现的刹那,傩偶突然发出尖锐的哭嚎。它的布制面皮开始剥落,

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骨灰纹路——那些纹路组成了一张微型傩面,

与孟春生胸口的痣阵一模一样!"孟九渊!"祝红鱼厉喝,轿帘剧烈震动,

"你连眼睛都下咒!"干瘪的眼球在孟春生手中突然爆裂,铜针飞射而出,直刺傩偶眉心。

就在针尖即将触到的瞬间,傩偶的嘴突然裂到耳根,一口咬住铜针!

"姐...疼..."傩偶的声音突然变得鲜活,黑点眼睛流下血泪。

这神态与记忆画面中的祝长庚临终前一模一样。祝红鱼发出非人的尖啸。

整个花轿炸裂成无数红布条,如毒蛇般缠上孟春生的四肢。他被拖向傩偶,距离越近,

皮肤下的红色符文流动得越快,在体表形成与傩偶相同的纹路。"你是我选中的'两界舟'。

"祝红鱼的声音直接在孟春生脑中响起,"长庚的魂太弱,

需要活人当船..."孟春生突然明白了。他的身体正在变成容器,用来承载祝长庚的残魂!

那些符文不是诅咒,而是《傩阴谱》中最邪恶的"借尸续魂"术!

铜针在傩偶齿间"咔咔"作响,刻文的光芒越来越弱。孟春生拼命挣扎,

无意中扯开了傩偶的衣领——脖颈处有一圈细密的针脚,针脚组成的图案,

赫然是条首尾相衔的鱼!与他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看见了吗?"祝红鱼冷笑,

"你的胎记从来不是鱼,是针脚!孟九渊偷走你时,

我刚刚缝好..."这句话像闪电劈开孟春生的记忆。

他突然想起地窖里那半块焦黑的骨头——那不是普通骨头,是婴儿的顶骨!

上面有细小的钻孔,与傩偶身上的针脚工艺相同。老巫祝...不,

孟九渊的头颅突然从地上弹起,咬住孟春生的衣领往后拽:"看铜针!"孟春生低头,

发现咬在傩偶齿间的铜针已经弯曲,刻文正对向自己的眼睛。那些蚊足小字在月光下放大,

组成一幅画面:一个婴儿被放在祭台上,

祝红鱼用鱼骨针将某种东西缝进他的后颈..."现在!"头颅暴喝,"用针扎它右眼!

"孟春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红布条,抓住悬浮的铜针狠狠刺向傩偶右眼。

针尖触及的瞬间,

傩偶发出祝长庚真实的声音:"姐姐...放了我..."祝红鱼的虚影剧烈晃动。

傩偶的右眼"噗"地爆开,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淡黄色的断肠草粉末!"不!

"祝红鱼尖叫着扑向傩偶。趁这空隙,孟春生抓起地上的白骨簪刺向自己胸口——不是***,

而是精准地划过七颗朱砂痣组成的傩面图案。鲜血喷涌,在空中凝成七个血字:"生人勿近,

傩者勿演"。这是《傩阴谱》最后一页的警告!祝红鱼和傩偶同时僵住,

像是被无形的线吊起的木偶。乌鸦"玄儿"疯狂地啄食地上的血迹,每吃一口,

羽毛就脱落一片。"走..."头颅滚到孟春生脚边,

"去雷击木的树心...那里有..."话未说完,一根红布条勒住它的舌头。

孟春生顾不得多想,跌跌撞撞冲向雷击木。靠近时才发现,树干中空的内部刻满了符咒,

最中央的位置钉着半块铜镜——正是铜匠赵二之前拿的那面!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

而是一口小小的红棺材,棺盖微微开启,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具穿着嫁衣的婴儿干尸,

后颈处缝着鱼形布片。干尸突然睁开眼睛,与孟春生四目相对。它的瞳孔是诡异的青白色,

与乌鸦"玄儿"一模一样。"还差...最后一步..."干尸的嘴一开一合,

声音却是祝红鱼的,"孟郎...我们...拜堂..."孟春生这才惊觉,

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已陷入树根,皮肤完全透明,里面的红色符文正飞速流向铜镜!

第七章 空心人铜镜中的婴儿干尸张开嘴,孟春生体内的红色符文如百川归海,

顺着他的双腿涌入镜面。随着符文流失,他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

能清晰看到骨骼与血管——但它们正在褪色,像被水浸泡的墨画。最可怕的是,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孟...九渊..."孟春生艰难地扭头寻找那颗头颅,

却发现它正在急速腐化,左眼眶里爬出肥白的蛆虫。乌鸦"玄儿"残破的尸体倒在不远处,

红顶羽毛脱落大半,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婴儿头皮。

"镜...碎..."头颅的下颌骨脱落前,挤出最后两个字。孟春生想抬脚,

却发现双腿已陷入树心大半。他伸手去抓铜镜,手指却直接穿过了实体——不是镜面虚化,

而是他的手失去了触摸实物的能力!铜镜中的干尸笑了,露出满口细密的黑牙。

它伸出枯枝般的小手,穿过镜面抓住孟春生的手腕。接触的刹那,

一段陌生记忆强行插入他的脑海:祝红鱼跪在祠堂角落,腹部绞痛。血顺着大腿流下,

在地上积成一小洼。她咬着褪色的傩面,眼泪砸在血泊里。

外传来父亲和镇长的谈话声:"流产了好...山神要的是黄花闺女..."记忆突然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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