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轴柄硌得掌心发疼,他却恍若未觉。
"臣,领旨。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起身时,甲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兵部尚书李大人捋着胡须,眼中闪着复杂的光:"楚将军年轻有为,此番北征,定能建功立业。
"楚临川嘴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借大人吉言。
"他转身欲走,却见厅堂侧门处立着一道清瘦身影。
那人一袭靛青官袍,腰间玉带映得身形如修竹般挺拔。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如墨般漆黑,却又似含了碎冰,冷而亮。
"这位是监察御史晏殊䨂晏大人,刚从北境巡视回朝。
"李尚书介绍道,"晏大人,这位是新任北征副将楚临川楚将军。
"晏殊䨂拱手一礼,衣袖垂落时露出腕间一串暗红色佛珠,与那身肃穆官袍形成奇妙对比。
"久闻楚将军大名。
"晏殊䨂的声音如他本人一般,清冷中带着几分克制,"北境三州沦陷,军情紧急,将军此去任重道远。
"楚临川目光在那佛珠上停留片刻,忽道:"听闻晏大人月前曾亲赴北狄占领区查探军情,可有发现?
"堂中几位官员闻言色变。
深入敌境乃九死一生之事,这晏殊䨂看似文弱,竟有如此胆识?
晏殊䨂神色不变:"北狄虽占三州,但兵力分散。
其主力驻扎在临关城外十里处的河谷地带,粮草供给线过长,若遇雨季,必成软肋。
"楚临川眼中精光一闪:"河谷地带?
那里地势低洼,确实不宜久驻。
""不仅如此。
"晏殊䨂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图,"下官绘制了敌军布防简图,或许对将军有用。
"楚临川接过展开,只见图上标注之详尽,连敌军岗哨换班时辰都有记录。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晏殊䨂平静的目光。
"晏大人冒死取得此图,为何不呈报兵部?
"晏殊䨂唇角微扬:"下官今晨方归,正欲呈报。
"言下之意,是专程在此等候。
三日后的大朝会上,主和派大臣声泪俱下,陈述北征耗费之巨,主张割让三州换取和平。
老皇帝倚在龙椅上,面色阴晴不定。
"臣有本奏。
"清朗声音打破朝堂嘈杂。
晏殊䨂手持玉笏出列,身形如松。
"北狄狼子野心,今日割三州,明日便要十州。
据臣调查,敌军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
若此时出兵,可一举收复失地。
"主和派大臣立刻反驳:"晏大人一介书生,怎知兵戈凶险?
""正因不知,故亲自查探。
"晏殊䨂不卑不亢,"臣愿以性命担保,楚将军的作战计划可行。
"一首沉默的楚临川闻言侧目。
他与晏殊䨂不过一面之缘,此人为何如此信任自己?
皇帝终于开口:"楚爱卿,你有何良策?
"楚临川大步出列,甲胄铿锵:"臣请率精兵五千,沿晏大人所指河谷突袭,断其粮道。
同时正面佯攻,迫使敌军分兵。
不出三月,必能收复失地。
""好!
"皇帝拍案而起,"朕命你为北征副将,即日启程!
"退朝时,楚临川在殿外拦下晏殊䨂:"晏大人今日相助,楚某铭记于心。
"晏殊䨂微微颔首:"为国举才,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将军此去,需提防军中耳目。
"楚临川心头一震:"大人此言何意?
"晏殊䨂却己转身离去,青色官袍在风中翻飞,如一只孤鹤。
唯有那串佛珠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光泽,像一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