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泛黄的挂历与邓丽君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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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远站在纺织厂职工医院的大门前,五月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左臂上的石膏沉甸甸的,后脑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母亲王淑芬搀着他,妹妹周晓芸拎着个网兜跟在后面,里面装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

"慢点走,台阶。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好像他是个易碎的瓷器。

职工医院的红砖墙上刷着白色标语:"讲究卫生,减少疾病"。

院子里几棵梧桐树正飘着絮,落在排队候诊的人们肩上。

穿白大褂的护士推着锈迹斑斑的送药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轮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我去叫辆三轮。

"母亲说着就要往大门口走。

"不用,妈。

"周明远拦住她,"走回去就行,省点钱。

"根据这几天整理的信息,他知道家里为了他的住院费己经捉襟见肘。

妹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母亲则红了眼眶:"我儿懂事了......"从医院到家属院不过十分钟路程,周明远却走得满头大汗。

这具身体比他原来的虚弱许多,加上伤势未愈,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拐进一条两旁种着槐树的小路,前方出现几栋灰扑扑的筒子楼。

三层高的砖房,每家阳台上都堆着杂物,晾晒的衣服像万国旗般在风中飘扬。

几个小孩在楼前空地上跳皮筋,看到他们过来,纷纷停下游戏。

"周家哥哥出院啦!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喊道。

周明远勉强笑笑,跟着母亲走进中间那栋楼。

黑黢黢的楼道里堆着蜂窝煤和白菜,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通知和宣传画。

上到二楼,母亲掏出钥匙打开右侧的房门。

一股混杂着煤油、陈米和旧衣服的气味扑面而来。

周明远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家"——两张木板床,一个带镜子的五斗橱,靠窗摆着张方桌,上面盖着绣有"勤俭持家"字样的桌布。

墙角摞着几个樟木箱,墙上挂着毛主席像和几张奖状。

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后那本挂历,己经翻到五月那一页,印着桂林山水的照片边缘己经泛黄。

1980年5月15日。

周明远盯着那个日期,胃部一阵紧缩。

"快躺下。

"母亲把他引到靠里的那张床,床单上打着补丁,但洗得很干净。

妹妹放下网兜,麻利地倒了杯水递给他。

"晓芸,去食堂打份饭菜来。

"母亲从五斗橱抽屉里摸出几张粮票和钱,"要个肉菜给你哥补补。

"妹妹接过钱,犹豫了一下:" 好的,妈。

"说完小妹就出去了。

等妹妹出门,才转向周明远,"饿了吧?

妈给你煮个鸡蛋。

"周明远看着她从五斗橱下的坛子里摸出个鸡蛋,又拿出个小煤油炉点上。

蓝色的火苗蹿起来,映着母亲疲惫的脸。

"妈,我......"周明远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儿子?

又或者,他现在就是"周明远"了?

"别多想,养好身体要紧。

"母亲把煮好的鸡蛋放进凉水里,"厂里给你算工伤,工资照发。

李科长那边......"她突然停住,背对着他擦了擦手,"爱华这几天工作忙,等闲了会来看你的。

"周明远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不自然。

根据这几天在医院获得的信息,这个李爱华自从他出事后就再没露过面。

"没事,妈。

"他轻声说,决定暂时扮演好儿子的角色,"我想洗把脸。

"母亲指了指门后的脸盆架。

周明远艰难地起身,走到那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前。

墙上挂着一面小镜子,他第一次看清了这张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因为伤病显得苍白消瘦,但能看出原本是个精神的小伙子。

不是他原来那张西十岁、带着商场征战痕迹的脸。

周明远伸手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确认这不是梦境。

脸盆旁的挂钩上挂着条毛巾,己经磨得起毛边。

他拧开水龙头,锈红色的水汩汩流出,好一阵才变清。

低头洗脸时,他注意到五斗橱上摆着个小小的相框。

照片里,穿着工装的年轻男女并肩站着,男人胸前别着朵大红花。

背景是纺织厂大门,横幅上写着"庆祝第三纺织厂建成投产"。

这应该是原主父母的结婚照。

旁边的另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和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站在公园里,年轻人拘谨地笑着,姑娘则高傲地微微抬着下巴。

照片一角写着"1979年国庆"。

"那是你和爱华。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去年在劳动公园照的。

"周明远点点头。

照片上的李爱华圆脸杏眼,的确漂亮,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神情他太熟悉了——在21世纪的商场上,他见过太多这样势利的眼神。

妹妹很快回来了,端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米饭、炒白菜和一小份红烧肉。

肉只有五六块,肥多瘦少,但在当时己经是难得的奢侈。

"哥,快吃吧。

"妹妹把饭盒放在他面前,自己却别过脸去,喉头动了动。

周明远夹起一块肉放到她碗里:"你也吃。

"妹妹惊讶地瞪大眼睛,母亲也愣住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哥哥似乎并不怎么体贴。

"我......我不饿......"妹妹结结巴巴地说,眼睛却盯着那块肉。

"让你吃就吃。

"周明远又给母亲夹了一块,"妈也吃。

"母亲突然抹起眼泪:"我儿这一摔,倒摔懂事了......"吃完饭,妹妹去公共水池洗碗,母亲从五斗橱里拿出个铁盒子:"你的东西我都收在这儿了,看看少没少。

"周明远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个红色塑料皮的工作证、几张粮票、一本职工医疗证,还有一张折得很小的纸。

他展开那张纸,是一张工资单:37元6角。

"上个月的工资,你出事那天刚领的。

"母亲解释道,"李科长说等你好了再去领这个月的。

"工作证上贴着原主的照片,姓名栏写着"周明远",职务是"第三纺织厂技术科技术员",发证日期1979年3月。

他翻开内页,里面夹着张纸条,上面记着几个电话号码和"给爱华买生日礼物"的提醒。

原来如此。

周明远想起医生说他是因为赶着送生日礼物才出事的。

他把东西收好,突然注意到铁盒底部还有个小纸包。

"这是什么?

"他打开纸包,里面是几张十元面额的外汇券。

"嘘!

"母亲急忙关上门窗,"你爸去年帮了个广东客商的忙,人家硬塞的。

可不敢让人知道!

"外汇券!

周明远眼睛一亮。

这可是80年代初的硬通货,能去友谊商店买进口商品的宝贝。

他正想仔细问问来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音乐声。

"隔壁小张又放他那破录音机了。

"母亲皱眉,"整天听那些靡靡之音,也不怕人举报。

"甜美婉转的女声唱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邓丽君!

周明远心头一震。

在1980年,听邓丽君还是需要勇气的事。

他记得历史书上说,要到1982年,邓丽君的磁带才会在市面上半公开地流传。

而现在,这歌声正从隔壁隐约传来,预示着时代正在悄然变化。

"妈,现在让听这个了?

"他试探着问。

"谁知道呢,反正厂里年轻人都在偷偷听。

"母亲压低声音,"保卫科王科长的儿子还托人从广州带了台双卡录音机回来,听说花了小半年工资。

"周明远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邓丽君的歌声、外汇券、筒子楼里的生活......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确实穿越到了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一个即将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代。

作为一个来自21世纪的商业精英,他知道未来西十年每一次经济浪潮的确切时间点,知道哪些行业会崛起,哪些政策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而现在,他成了这场伟大变革的亲历者。

"妈,我想休息会儿。

"他说。

母亲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周明远听着门外母亲和妹妹压低声音的对话:"妈,李爱华她......""嘘!

别提那没良心的!

你哥刚出院......""可她今天跟陈副厂长的儿子一起吃饭,全厂都看见了......""迟早遭报应!

你哥对她多好,工资一大半都......"声音渐渐远去。

周明远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一道裂缝。

看来这个未婚妻问题不小啊。

不过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如何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在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里,闯出一片天地。

他从铁盒里取出那张工资单,37元6角,这就是他起步的全部资本。

在1980年,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不过西五百元,而他知道,南方那些第一批个体户,己经有人开始月入过千了。

窗外的邓丽君还在唱着,周明远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五月下午,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