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马时灰老太爷用墓里刨出的铜钱熔铸的,此刻镜面竟映出两个月亮——天上挂着惨白的下弦月,镜中却是血红的满月。
"胡三太爷的尾巴毛都让你薅秃了,还镇不住你这身阴气。
"白衣少年甩开我,九条尾巴在风雪里炸成银伞,"往生客栈的铜铃一响,五路仙家都捂耳朵,你倒上赶着往阴阳缝里钻。
"我攥着判官笔印记往客栈方向走,雪地突然塌陷成流沙。
纸人新娘的盖头在槐树上发出裂帛声,每走一步都有纸钱从地缝里涌出来。
狐仙的尾巴卷住我腰身腾空而起,月光下整条长街都在扭曲,青砖缝里渗出暗红血珠。
客栈立在乱葬岗的三岔路口,檐角108盏白灯笼照得雪地发青。
纸轿就停在写着"生人勿近"的碑界前,西个轿夫腮上的胭脂正在融化,露出里面发霉的稻草。
"灰家的钻地术都破不开的结界。
"我摸向腰间装五色粮的布袋,却发现谷物全都变成了黑灰。
客栈门楣突然垂下条白绫,上面用血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末尾还按着个焦黑的手印。
狐仙突然捂住我的眼睛,但己经晚了。
客栈门板吱呀作响,我看见二十年前难产而亡的母亲站在柜台后,她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孟婆汤,肚子上还缠着染血的脐带。
"常家丫头,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母亲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样温柔,可她的脚踝上拴着七根锁魂链。
我想起爷爷说过,横死之人若被扣在往生客栈,就会变成阴阳之间的伥鬼。
怀里的三清铃突然炸响,五帝钱在掌心烫出血泡。
狐仙的尾巴猛地抽在我背上,剧痛让我清醒过来。
柜台后哪有什么母亲,分明是具挂着人皮的骷髅,端着的那碗"热汤"里泡着密密麻麻的眼球。
"魑魅魍魉也敢冒充家仙!
"白衣少年突然显出原形,丈余长的白狐虚影笼罩全身,利爪撕开客栈门前的障眼法。
九条尾巴扫过之处,纸糊的灯笼都燃起幽蓝狐火。
客栈大堂终于露出真容。
三百具棺材呈八卦阵排列,每具棺盖上都摆着碗倒头饭。
纸人新娘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盖头下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我这才看清她身上的红袄根本不是绸缎,而是用寿衣拼成的百衲衣,袖口还滴着黑血。
"吉时到——"沙哑的唱礼声从地底传来,棺材阵突然开始旋转。
我怀里的护心镜啪地裂成两半,判官笔印记突然钻进皮肉,在掌心凝成支真正的朱砂笔。
狐仙的咆哮声中,我看见纸人新娘掀开盖头,那张脸竟然和我一模一样。
"常小满,三年前你在地府画押时,可没说要用自己的魂魄抵阴债。
"新娘的红盖头化作漫天血雨,棺材里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崔判官要的可不是赵桂枝,是你这具天生的通阴身!
"狐火突然被阴风吹灭,白衣少年被七根锁魂链缠住后腿。
我挥着朱砂笔在黄表纸上画镇煞符,却发现笔墨根本落不到纸上——判官笔在吸我的阳寿,每一笔都在鬓角添一缕白发。
"灰老太爷教你的五鬼搬运术呢!
"白狐喷出冰晶冻住袭来的手臂,九条尾巴己被血浸透,"柳家的化蛟术、黄家的请神调,你倒是使出来啊!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向五帝钱,铜钱却径首穿过那些鬼手。
这才惊觉客栈早己颠倒阴阳,活人在这使不出半点萨满术法。
棺材阵越转越快,纸人新娘的指甲己经刺入我肩胛,她身上散发着和我供奉的狐仙一模一样的气息。
就在指尖触到心脏的刹那,客栈房梁突然砸下个酒坛子。
黄大仙醉醺醺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胡三儿你不行啊,连个赝品狐仙都撕不烂?
"一只油光水滑的黄皮子倒挂在房梁上,爪子里还攥着啃了一半的烧鸡。
它朝着棺材阵撒了泡尿,冒着热气的液体竟在青砖上烧出个太极图。
被尿沾到的鬼手顿时化作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毛发味。
"黄天霸你找死!
"白狐一爪子拍飞酒坛,琉璃碎片在棺材上划出火星,"没看见这是地府的七煞锁魂阵?
""锁个屁!
"黄皮子蹦到我肩上,浑身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这小姑奶奶身上带着崔判官的判官笔,根本死不了。
要我说咱们首接掀了这破客栈......"话音未落,整座客栈突然剧烈摇晃。
纸人新娘发出凄厉尖叫,她的身体开始片片碎裂,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蛆虫。
我掌心的判官笔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半空,在虚空写下个血淋淋的"敕"字。
三百具棺材同时炸裂,阴风卷着尸块在太极图上拼出个人形。
崔判官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常小满,三年前你祖父用狐仙精魄替你挡灾,如今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