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十七分，温暖的画笔在数位板上飞速滑动。
电脑屏幕上是她为儿童医院项目设计的初稿——一群穿着太空服的小动物在银河中遨游，背景是梦幻的星云和糖果色的行星。
"就差一点了..."她喃喃自语，顺手调高了音响音量。
轻快的电子音乐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连地板都似乎在微微震动。
这是她创作时的习惯——音乐越大，灵感越活跃。
画到关键处，温暖干脆站起来，随着节奏轻轻摇摆，画笔在屏幕上勾勒出一道流星般的轨迹。
正当她准备为小兔子宇航员加上最后的高光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啊这么晚——"温暖拉开门的瞬间，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俞天青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深蓝色衬衫，只是领带己经松开。
他的头发略显凌乱，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右手还拿着一支钢笔，显然是从工作中被打断的。
最让温暖心惊的是他的表情——那副模样活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温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二十分。
"温暖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呃，确切地说是十二点十九分...""这不是重点！
"俞天青突然提高了声音，又迅速控制住自己，"合同第三条明确规定，晚上十点后保持安静。
你的音乐己经让我楼下的天花板震了半小时。
"温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音响确实开得太大声了。
她慌忙跑回房间关掉音乐，回来时发现俞天青还站在门口，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门框。
"对不起，我完全没注意到时间。
"温暖真诚地道歉，"我在赶儿童医院的插图，明天就是截稿日了...""每个人都在赶工期。
"俞天青冷冷地打断她，"区别在于，有些人不需要用拆房子的方式工作。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温暖的皮肤。
她挺首了背："我说了对不起了。
而且我记得合同里只写了保持安静，没说完全禁止夜间工作。
"俞天青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在跟我抠字眼？
""我在陈述事实。
"温暖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你习惯了一切按你的规矩来，但偶尔也会有意外情况。
比如灵感突然来了，比如截稿日要到了...""意外。
"俞天青重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我猜你的人生充满了这种意外？
"温暖感到一股热气涌上脸颊："至少我的人生不是被钉在Excel表格里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俞天青的表情瞬间结冰。
他后退一步，声音平静得可怕："明天上午我会让助理发一份正式警告函给你。
再有一次违反，请做好搬离的准备。
晚安，温小姐。
"门被轻轻关上，却比任何摔门声都更有分量。
温暖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她不是故意要惹恼俞天青的，但那个男人就是有本事让她瞬间变成叛逆期少女。
———第二天清晨，温暖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俞天青门前，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她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没有回应。
她又试了一次，依然没人开门。
正当她犹豫是否该离开时，电梯"叮"的一声开了，俞天青走了出来。
他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手里拿着咖啡和公文包，看到温暖时明显愣了一下。
"有事？
"他的语气比昨晚缓和了些，但依然疏离。
温暖举起纸袋："我是来正式道歉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小饼干，还有..."她掏出一张手绘卡片，上面画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女孩和一只暴躁的龙，气泡框里写着"对不起吵到你了"。
俞天青接过卡片，眉头微蹙。
温暖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我保证以后十点后不用音响，改用耳机。
"温暖补充道，"昨晚是我太投入了，没注意时间。
"俞天青盯着卡片看了几秒，突然问："这是你画的？
""嗯，随手涂的。
"温暖有些不好意思，"画得不好...""不，很..."他似乎想说什么，又改口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警告函依然会发。
"温暖点点头："应该的。
"她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对了，饼干最好今天吃完，放久了会软。
"俞天青微微颔首，用门卡刷开了家门。
在门关上的前一秒，温暖似乎看到他嘴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松动。
———三天后，青筑设计会议室。
"儿童医院的项目需要一些温暖的元素。
"俞天青指着投影上的建筑模型说，"尤其是儿科病房和活动区。
"助理张铭翻看着资料："我们之前合作的插画师风格都太商业了，不太适合儿童医疗环境。
"俞天青沉思片刻，突然想起那张道歉卡片上活泼的线条和充满童趣的角色。
他犹豫了一下，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这种风格怎么样？
"照片上是温暖的手绘卡片，张铭凑近看了看："这个很好啊！
谁画的？
""一个...认识的人。
"俞天青收起手机，"我回头联系她。
继续下一个议题。
"会议结束后，张铭悄悄追上俞天青："俞总，关于那个插画师...是不是住在您楼上的温小姐？
我好像在咖啡店见过她的作品。
"俞天青脚步一顿："你认识她？
""小满咖啡的墙上挂了几幅她的原作，风格很像。
"张铭笑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去联系她。
听说她刚接了文化中心儿童区的项目，应该挺合适的。
"俞天青的表情有些复杂："...你去安排吧。
"———"什么？
俞天青要请我画儿童医院的壁画？
"温暖差点把咖啡喷出来，"你确定是同一个人？
三天前还因为我放音乐威胁要赶我走的那个俞天青？
"林小满擦着咖啡杯，一脸了然："我表哥就这样，工作归工作，个人恩怨放一边。
再说了，张铭说是他推荐的你。
"温暖搅动着杯中的拿铁："所以不是俞天青主动提出的...""但他也没反对啊。
"林小满眨眨眼，"你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吗？
相当于承认你的专业能力。
俞天青对工作要求近乎变态的严苛，能被他认可的合作伙伴屈指可数。
"温暖思考了一会儿："项目本身听起来很棒...但和俞天青合作？
我怕我们会在第一次会议就打起来。
""打是亲骂是爱嘛。
"林小满促狭地笑道，在温暖扔来餐巾纸前敏捷地躲开。
———第一次项目会议定在周一下午。
温暖提前半小时到达青筑设计，在前台登记时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看起来既专业又不失亲和力。
"温小姐？
"张铭从电梯里走出来，热情地伸出手，"我是张铭，俞总的助理。
他还在另一个会议中，我先带您去会议室。
"青筑设计的办公室简约而现代，全透明的玻璃隔断让空间显得开阔明亮。
经过办公区时，温暖注意到每个人都在安静专注地工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效的氛围。
"你们这里...好安静啊。
"温暖小声说。
张铭笑了："俞总讨厌不必要的噪音。
有一次财务部的小王在办公室吃薯片，被他瞪了一眼，差点辞职。
"会议室里，温暖布置着自己的作品集和草图。
门突然打开，俞天青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设计总监。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看到温暖时只是微微点头。
"开始吧。
"他首接切入主题，"温小姐，我们希望儿科病房的墙面和天花板能有安抚患儿情绪的效果。
你有什么想法？
"温暖打开平板，展示她准备的几个方案："我研究了儿童医疗环境设计的相关论文，发现自然元素最能缓解焦虑。
我建议用森林和星空主题，搭配一些互动元素..."她详细讲解了构思，包括会随着角度变色的夜光颜料、隐藏的小动物图案等。
说到专业领域，温暖整个人都在发光，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太花哨了。
"俞天青打断她，"医院需要易于清洁维护的表面，你的设计会增加施工难度和后期成本。
"温暖不服气地反驳："但治疗效果会更好！
生病的孩子们需要的是希望和快乐，不是另一个冰冷的白色牢房。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设计总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俞天青的眼神变得锐利："这不是绘本，是医疗建筑。
功能性永远是第一位的。
""功能性包括心理疗愈。
"温暖坚持道，"如果只是要易清洁，首接刷白墙最省事，何必请插画师？
"俞天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不悦时的习惯动作。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张铭突然插话："其实...也许可以折中？
在主要走道和护士站附近用简约设计，病房内部则采用温小姐的互动方案？
"俞天青沉默了片刻，转向技术总监："评估一下她的夜光颜料方案对墙面处理的影响。
"会议持续了两小时，最终达成了双方都勉强接受的方案。
结束时，其他人迅速离场，似乎急于逃离这个火药味十足的现场。
温暖慢吞吞地收拾着材料，突然听到俞天青说："你的构思...确实有独到之处。
"她惊讶地抬头，发现俞天青还站在窗边，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但专业设计必须考虑现实约束。
"他补充道。
温暖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我会根据今天的讨论修改方案，周三前发给你们。
"俞天青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那个...饼干很好吃。
"等温暖反应过来时，会议室门己经关上了。
她站在原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大概是俞天青式的好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