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抓住女鬼的手腕,皮肤下浮现的勾魂链突然刺穿对方咽喉。
女鬼的尖啸震得井水沸腾,她炸开的躯体里飞出无数黄纸碎片,每张碎片上都写着"替"字。
契约的灰烬在空中重组。
我接住坠落的安虞时,他后颈的裂口己经涌不出黑水,取而代之的是暗红的血——和当年爷爷按在我额头的朱砂一个颜色。
他沾血的手指在地上划了道歪斜的横线,刚好和之前滴落的血符连成完整的"双生"二字。
院墙的废墟里传来指甲刮擦声。
新的鬼手从碎砖下探出,每只手的指缝都黏着黄纸碎片。
安虞的呼吸喷在我耳畔,带着铁锈味:"师父...井底..."他的手指突然掐进我肩胛骨,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在引渡官官服上晕开,瞬间便看不见了。
井台废墟里探出的鬼手己经抓住我的脚踝,那些黏着黄纸碎片的指尖正顺着小腿往上爬。
我扯下腰带缠住安虞的腰,纵身跃入古井。
井水出奇地冷。
下沉时看见契约灰烬在水面结成蛛网状屏障,挡住追来的鬼手。
安虞在我怀里抽搐,他后颈裂口涌出的暗红血液像活物般扭动,在水里拖出细长的丝线。
"抓紧!
"我咬破舌尖在他眉心画了道血符。
气泡从唇边溢出,安虞突然睁眼——他的瞳孔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虹膜周围浮现出金粉勾勒的细小符文。
下沉的速度陡然加快。
井壁青苔大片剥落,露出后面排列整齐的青铜镜残片。
每块残片都映出不同角度的安虞:左侧残片里是襁褓中的婴儿,右侧照出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前方却是满脸皱纹的老者。
三个影像同时转头看向我,嘴角挂着如出一辙的惨笑。
脚底触到井底淤泥的瞬间,一道裂缝无声绽开。
青砖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在眼前铺成十八级向下延伸的台阶。
每级台阶中央都嵌着枚铜钱,最上面那枚刻着天启三年的年号。
"黄泉路..."我攥紧安虞的手腕。
他掌心的黑血滴在台阶上,铜钱眼突然涌出汩汩鲜血。
第一级台阶的青砖表面浮现出张人脸,嘴唇开合间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安虞猛地挣脱我的手。
他踉跄着往下跑,身影在台阶中段突然分裂——襁褓婴儿捧着骷髅头,少年提着半截断剑,成年体回头撕开衣领。
灯笼幽光下,他锁骨下方赫然是和我一模一样的淡粉色胎记。
"这是..."锁骨下的印记突然灼痛。
剧痛中闪过零碎画面:红衣女人用金簪刺破两个婴儿的脚心,将血滴进同一盏青铜灯。
灯焰分裂的刹那,她手腕内侧的胎记亮起妖异的红光。
台阶开始震动。
成年安虞的嘴唇贴在我耳边:"数数你的影子。
"灯笼无风自动,投在墙上的影子颈部以上空空如也。
人脸墙壁突然凸起,裂缝里伸出无数黑色丝线缠向我的脖颈。
安虞的婴儿体突然尖啸,声波震碎了最近的青铜镜残片。
镜片飞溅中,少年安虞的断剑刺入墙壁。
黑血喷涌而出,那些丝线退缩的瞬间,我看清每滴血珠里都裹着记忆碎片:爷爷把桃木剑按在红衣女鬼额头,她嫁衣下摆露出成排的"安渡"纹身...成年安虞抓住我的手腕按在他胎记上。
皮肉相触的刹那,井底响起三十年前的对话:"双生换命,债期翻倍。
""用引渡官的魂魄做抵押!
"我死死扣住安虞的手腕,他锁骨上的胎记烫得我掌心发疼。
那些血珠里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红衣女鬼的嫁衣金线崩断成无数细丝,缠上我的脖颈。
安虞的婴儿体突然扑过来,冰凉的小手拍在我锁骨血字上,剧痛中听见"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师父你看!
"少年安虞的断剑指向台阶尽头。
铜钱眼涌出的血突然倒流,十八盏灯笼从黑暗中浮出来,每盏灯罩上都映着我和安虞交替变化的脸。
成年安虞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黑血里裹着半片银戒指。
井壁青铜镜的碎片突然全部转向我们,镜中所有年龄的安虞齐声开口:"契约第三条——"话音未落,我锁骨下的血字突然渗出金粉,在皮肤表面游走成新的符文。
红衣女鬼的尖笑从西面八方压过来,嫁衣碎片像活物般贴地爬行。
我反手抓住安虞婴儿体的脚踝,那冰凉的小腿肚竟出和我锁骨上一模一样的血。
"原来如此..."我扯开领,将我们俩的胎记狠狠按在一起。
青铜灯罩上的脸突然扭曲,十八盏灯笼同时炸裂,飞溅的灯油在空中凝成血淋淋的"契"字。
女鬼的嫁衣碎片突然僵住,那些金线像被烫到似的蜷缩起来。
安虞成年体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缝里钻出细小的银链——正是当年爷爷锁魂用的那根。
井底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所有青铜镜残片齐齐转向女鬼方向。
铜镜碎片在耳边呼啸而过,锋利的边缘划开我的脸颊。
血腥味在舌尖漫开时,安虞的婴儿体正被最大那块镜片吞噬——襁褓中的小脚拼命蹬踹,底结痂的伤口再度裂,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诡异的轨迹。
"抓住我!
"我扑向那块镜片,指甲在青铜表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镜中婴儿突然停止挣扎,乳白色瞳孔转向我身后。
后颈汗毛倒竖的瞬间,少年安虞的断剑擦着我耳畔飞过,将偷袭的黑雾钉死在井壁上。
成年安虞的咳嗽声从下方传来。
他半截身子己经陷入青砖裂缝,银链在喉结处勒出深紫淤痕。
我甩出腰带缠住他的手腕,布料却在接触他皮肤的刹那燃起幽蓝火焰。
"没用的。
"他仰起的脸上浮现出青铜镜特有的冷光,锁骨胎记正在分解成细小的金粉,"契约第三条——镜像不可逆。
"脊椎突然传来针刺般的剧痛。
我反手摸到后腰凸起的符文,那些笔画正透过衣料灼烧皮肉。
十八块镜片同时转向我,每块碎片都映出红衣女人用金簪刺破婴儿脚心的画面。
她的嫁衣下摆扫过青铜灯盏,灯焰"啪"地分裂成两簇。
少年安虞突然拽住我的衣领往后拖。
他的手指穿过我肩头黑雾,被腐蚀得露出森森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