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深指导
一年前的速写本角落，工整的铅笔字像从纸纤维里生长出来："肩线弧度修正建议——林深"。
林悦的双眉紧促。
林深，是谁？
为什么她总是无意识写出他的名字。
"图书馆要闭馆了。
"管理员敲了敲橡木桌，惊飞了林悦夹在画本里的彩色糖纸。
糖纸打着旋儿落在来人鞋尖上，周叙弯腰拾起时，袖口沾着的钴蓝颜料蹭脏了彩虹色的光。
"看，《花卉写生技法》？
"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画册，封面金箔映出林悦变色的左眼，"老师让研究鸢尾花的画法，要不要跟我合作试试？
渐变色瞳孔小姐。
"林悦合上素描本的动作太急，牛皮封面夹住了发梢。
周叙自然地伸手帮她解开，指节擦过耳后医用胶布时，带着淡淡的雪松香。
手机在书包里震动，父亲发来的消息刺破屏幕："转账10000，备注：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彩虹糖纸盖住信息，周叙的阴影笼罩过来，在她画纸上投下修长的菱形："你调的雾霾蓝很好看，就像你的……”他忽然噤声，目光凝在她手腕内侧的浅色疤痕。
林悦猛地拉下衣袖。
"抱歉。
"周叙退后两步，喉结在夕阳里动了动，他指着她灰蓝色的眼睛："但这也算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
"没等她回答，他己快速将素描本推回林悦面前，封底粘着张便签纸：至亲爱的渐变色瞳孔小姐。
诚邀您参加一小时后的梵高艺术展，地址：繁星画廊。
落款写着两个字：周叙。
周叙是繁星画廊的主人，几个月前刚从他父亲手中继承而来。
也是因为父母的死亡导致周叙未能参加高考，这才留级与他们一起集训。
林悦不记得自己与周叙有过什么纠葛，他们才认识几天。
可那块草莓蛋糕……最终，林悦拿起背包，朝繁星画廊走去。
她心中有太多疑惑，而周叙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似乎让她的记忆阀门松动了些许。
繁星画廊的穹顶洒下星云状光斑，林悦站在《星月夜》的仿作前，耳畔传来周叙低沉的解说："梵高在圣雷米疗养院创作这幅画时，窗外根本没有这样的星空。
"少年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未洗净的群青色颜料。
他指尖悬在画布上方虚划："这些旋转的星云，其实是水合氯醛致幻后的视觉残留。
"林悦的睫毛颤了颤。
她突然按住周叙的手：“你认识我？
还是认识林深？”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杯草莓奶昔放在林悦手中。
林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思绪 。
周叙没有回答林悦的问题，他只是说说：“接下来要集中精神，渐变色瞳孔小姐。”
周叙拉着她走到画廊的尽头，推开一道暗门，入目便是浩瀚的星空。
这一刻，所见之人似乎都成了梵高。
周叙为林悦披上一件大衣：“这里常年开着制冷器，温度很低。”
林悦的呼吸凝在玻璃护栏上，结霜的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少年突然指向某处："看，那是天琴座的织女星。
""小时候母亲总说，对着流星许愿就能把痛苦放进星光里。
"周叙的声音突然放轻，腕表投射的光斑在他颈侧跳动，"后来我发现，真正能承载情绪的是颜料——普鲁士蓝藏着叹息，铬黄封存着心跳。
"林悦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瓶轮廓，周叙忽然转身掀开放在角落的绒布。
画架上的未完成作品正泛着磷光，画中少女站在银杏树下，裙摆的褶皱里藏着用荧光颜料写的法文。
翻译过来是：“挚爱星空”"我的期末作业。
"少年用画刀刮去多余的钴蓝，"总觉着星空下应该有个看星星的人。
""你想试试在星空下作画吗？
"周叙将蘸满群青的画笔塞进林悦掌心。
林悦的素描本从挎包滑落，周叙抢先接住时，他衣兜里装着的药房收据飘了出来。
少年神色如常地将其塞回原处："我也吃这个，只是剂量比较少，没关系，至少我们能看见真正的‘星月夜’。
"突如其来的共情让林悦鼻尖发酸。
前两天他的故意接近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们在房间的巨大蓝色沙发上坐下。
林悦再次整理好情绪，问道：“你认识林深。”
“他是谁？”
周叙依旧没有回答。
他从公文包取出素描本，快速勾勒出她捧着热饮的侧影："介意我画你颤抖的睫毛吗？
它们在下雪。
"林悦注意到他本子边缘的速写——全是不同角度的自己，在画室调色时的皱眉，写生课上被风吹乱的发梢，甚至包括她今早在图书馆擦拭素描本的专注神情。
"这些..."她喉咙发紧。
"艺术生的职业病。
"周叙合上本子的动作带着可疑的慌乱，耳尖泛起与画中夕阳相同的绯红，"如果你觉得困扰，我可以..."“没关系……”玻璃穹顶缓缓开启，巨大的星空从中间撕裂开，裂缝中落下洁白的雪花，冰晶落在林悦滚烫的脸颊，将她眼中的灰蓝冻住。
夏天怎么会有雪，这只是美术馆的装置，在此刻却被当做真正的雪花。
"冷的话可以把手放进我口袋。
"少年说得太快，尾音被风声撕碎。
当林悦真的把左手伸进他的口袋时，两人同时僵住。
白炽灯骤然亮起，林悦慌忙后退，后脑勺撞到周叙提前垫上的手掌。
少年轻笑一声，脸颊迅速染上绯红。
两人同时转过头。
周叙将暖手宝塞进她怀里，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结霜的栏杆，落下几粒闪着微光的蓝色晶尘。
"明天见，渐变色瞳孔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