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瘸子布满冻疮的手指突然掐住他腕子,力道大得像是铁钳:“九斤,你爹没跟你说过?
这铜铃沾过死人血!”
窗外炸响的雷声里,陈九斤分明听见女人哭嚎。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混着铁锹挖土的闷响。
他刚要开口,铜铃突然“叮”地脆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再睁眼时,炕席上的霉斑竟变成了血手印。
张瘸子的药箱“哐当”摔在地上,五帝钱滚出三枚。
陈九斤认得这些铜钱——去年腊月二十三,父亲陈铁柱就是用这钱,在灶王爷像前摆了整夜的供。
“你爷爷当年想用炸药毁胡三太爷的修行地,这笔债……”张瘸子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
陈九斤闻到铁锈味,那血竟在青砖地上蠕动,慢慢聚成个“雷”字。
铜铃突然发烫,铃身“胡”字渗出黑水。
陈九斤想甩开,却发现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绳——那是母亲今早给他系的“保家绳”,此刻却像活蛇般勒进皮肉。
月光突然暗了下来。
供桌上的铜铃“咔嗒”裂开,露出里面发霉的朱砂符纸。
陈九斤眼睁睁看着符纸自燃,蓝幽幽的火苗窜上房梁,将糊窗纸烧出个窟窿。
“开马绊——”沙哑的吆喝声带着股腥气。
陈九斤缩在炕角,看见三个穿红袄的女人抬着棺材。
最前面的女人抬手撕开脸皮,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狐脸,嘴角咧到耳根:“找到你了……”棺材缝里渗出黑血,在雪地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陈九斤突然头痛欲裂,耳边响起苍老声音:“跑!
去地窖!”
地窖里堆着晒干的艾草和黄纸,墙角供着个褪色的牌位,上书“胡三太爷之位”。
陈九斤摸到牌位背后凸起,抠开苔藓,露出个生锈的铁盒。
盒里的东西让他浑身发冷——是把猎刀,刀刃上刻着“陈守山”三个字。
爷爷临终前曾攥着他的手说:“守山啊,咱家祖上是守山人,不是开山人……”突然,地窖顶上传来瓦片碎裂声。
陈九斤扒着透气孔往外看,只见母亲瘫坐在雪地里,手中攥着半截红绳。
那根保家绳断了两根,铜钱早不知去向。
更骇人的是,她脚边趴着只火红狐狸,尾巴尖正在滴血——正是刚才幻象里穿红袄的女人!
“小崽子,你爷爷欠我三炷香!”
老头从房梁跃下时,烟袋锅子上的铜铃铛叮当作响。
陈九斤腿肚子转筋——这分明是传说中掌管“马绊”的胡三太爷!
烟袋杆重重砸在供桌上,香炉炸成碎片。
陈九斤看见火星溅到母亲身上,她立刻化作一团黑烟,房梁上的狐狸发出尖啸:“胡三,你竟敢用活人当马绊……”胡三太爷的烟袋指向陈九斤眉心:“你爹当年想用炸药毁我修行地,这笔债……”话音未落,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陈九斤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己躺在自家炕上。
月光透过糊窗纸,在地上投出个佝偻人影。
那人影拄着枣木拐杖,每走一步地上就冒出团绿火。
陈九斤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的黄纸,上面也画着同样的绿火符咒。
铜铃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发霉的朱砂符纸。
陈九斤摸到符纸背面有行小字,像是用血写的:“庚子年七月初七,五仙印现,天地昏。”
窗外传来唢呐声,三辆纸扎车停在院里。
穿红嫁衣的女人掀开盖头,露出腐烂的脸:“柳三太爷说,该还债了!”
陈九斤摸到裤兜里的半块铜铃,残存的朱砂符纸突然自燃。
蓝幽幽的火苗窜上房梁,将幻象烧成灰烬。
灰烬里显出行小字:“子时三刻,开马绊,接香火。”
地窖里的猎刀突然嗡鸣,刀刃映出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那分明是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可他手里攥着的,竟是半截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