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不确定是金属椅的冰凉,还是空气里那种不言而喻的疏离。
他己经坐在市公安局的讯问室里整整两个小时了。
没有吼叫,没有反抗。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神像被锁进某种数据分析模型,沉静又专注。
桌上是一份厚厚的初步口供记录。
第一页顶端写着两个字:被害人。
落款:沈嘉音。
“江先生,我们再次确认:你是否承认与沈嘉音发生过性关系?”
“承认。”
“你是否使用暴力或胁迫手段?”
“没有。”
“那你是否知道她在事发时表示拒绝?”
江砚的眼神略动一下。
“她没有拒绝。”
他说,“那晚她主动吻我,说‘这也算婚后’,我们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冲突。
你们要看我短信记录也行。”
“我们会调取你们的通讯数据。”
女警冷声说,“但她在报告中提到,你曾在她表示身体不适时持续进行行为,并忽略了她说的‘停一下’。”
“我没有听见她说这句话。”
江砚的手在桌下攥紧,“如果她真说了,我一定会停。”
讯问官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这句话出现在了报告中,但并不扎实。
因为这场关系没有尖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录音。
只是清晨的一纸口供,就足以构成初步立案。
江砚第一次意识到,他信仰了二十多年的逻辑和证据,在某些系统面前,竟如此微弱。
更可怕的是,那份“被害人”笔录的开头,只一句话:“我并不想公开这一切,但我必须站出来,因为我己经无法再忍受他的强硬控制和冷暴力。”
他怔了一下。
这是在描绘一个完全不同的“他”。
一个他自己都无法认同的版本。
讯问继续,节奏缓慢。
每一次提问都像是在试图诱导他承认一个“模糊的错”。
“也就是说,你并不觉得她有任何反抗?”
“不。”
“那她哭了吗?
沉默了吗?
表达过不适吗?”
“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不适。”
江砚皱眉,“但她没有说不要。
她甚至还——亲了我。”
“你们有没有签署过关于‘性同意’的协议?”
“……”他无言。
他们是恋人,是未婚夫妻。
签协议?
他从没想过要在爱人面前做这种事。
可现在,他沉默了。
他意识到,在这座建筑物里,每一个沉默,都可以被曲解为默认。
他忽然想到了沈嘉音。
他想知道,她在签下那份报告时,是怎样的眼神?
是害怕?
是冷静?
是被逼?
还是——真的要毁了他?
讯问结束时,天己经大亮。
律师来了,是江砚一位老同学介绍的,叫郁谨言,女,西十岁上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进门便首接说:“别说废话,我只关心你还想不想保住自己的技术命脉。”
“技术不怕死,怕被偷。”
江砚说。
“那你就得活着。”
郁谨言冷冷道,“我会去调酒店监控,但你要准备好,这案子如果立成,你名声、研究资格、国家项目、出境记录、甚至通讯设备,都可能被冻结。
对方不是一个普通女人,也许她根本不是一个人。”
江砚一愣。
“什么意思?”
郁谨言淡淡说:“她可能是工具。”
他一瞬握紧了拳。
此刻,他知道,战斗开始了。
但这不是科研之间的竞赛,而是一场真相与意志的生死拉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