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的破旧竹篓里还沾着新鲜苔藓,拄着缠着蛇皮的枣木拐杖,慢悠悠地走在覆满松针的山路上。
“老爷子,你又来了!”
老六冲他吆喝了一声,“昨天我在山半腰听到你的声音,想着过去找你做个伴,结果愣是没找着你。
今天有收获了不?”
赵老爷子停下脚步,布满老年斑的眼皮突然抖了抖,眯成两道缝看着他:“老六,你这孩子又瞎说什么呢?”
他抬手抹掉挂在白眉上的晨露,”老婆子在河边挖菜根时拐了脚,我上山给她弄点草药敷一下。”
王玉站在原地,后脖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
昨天分明听见荆棘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连带着还有铁器刮蹭石头的刺啦声。
“啊?”
王老六愣了一下,“那我昨天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我还听你说我爹的那把宝刀剁狼头跟剁豆腐一样,还以为你又在跟人吹牛呢。”
赵老爷子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你这孩子,耳朵倒是灵光,可惜听岔了。
昨天我可没上山。”
他说着,突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几株草药挖出来,“嘿,找到了,接骨草。
老六,不跟你瞎扯淡了,我得赶紧下山,老婆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说完,赵老爷子便匆匆下山去了。
王玉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心里有些疑惑:昨天明明听到有人说话,怎么赵老爷子却说没上山?
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正想着,阿娘突然冒出一句:“你爹当年,确实有一把剁狼头跟剁豆腐似的神刀。”
王老六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时没回过神来:“啥刀?”
阿娘瞥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山风吹过,凉飕飕的,让人精神一振。
一抬头,那棵歪脖子枣树竟像是从土里新钻出来的,树皮上还带着湿润的泥浆,昨天被踩倒的荆棘丛也完好无损地围着树干。
“娘,快看,枣树!”
王老六兴奋地喊道。
王老六和娘走到枣树下,五六只灰兔整齐地挤在洞底,红眼睛呆滞得像洋娃娃。
当王老六伸手时,它们居然主动把脑袋往她手心里蹭,绒毛下的体温暖烘烘的。
王老六跪下来,手伸进洞里,一掏一个准,不一会儿就抓了五六只兔子。
阿娘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跟铜锣似的:“这兔子怎么跟等在这里让你抓似的?”
王老六得意地笑了笑:“可能是它们觉得我昨天没抓到,今天特意等我回来吧!”
阿娘皱了皱眉,低声嘀咕:“哪有这么巧的事?
刚刚明明就没看到这棵树,突然就冒出来了。
还有那些兔子,怎么就一动不动地等着你抓?”
王老六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可能是运气好吧!
再说了,兔子把它自己算计进我们肚子里?”
阿娘摇了摇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了,抓到兔子总比饿肚子强。
不过,你爹的那把刀……”“阿娘,你刚才说我爹有把宝刀,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老六打断了她的话,好奇地问道。
阿娘一言难尽的瞥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走到山下的时候,天己经完全黑了。
王老六大老远就听见那破败的门后面传来小猪哼哼唧唧的声音。
“小王八蛋,你这小王八蛋,快放我出去,不然等老子出去了弄死你······”此处省略一万字猪界精粹。
还好听不懂,不然王老六估计得当晚就把这猪崽子给炖了。
王老六到家从那破雨瓮里舀了一碗水喝,然后把那豁口的陶碗往地上一搁,木桌跟着晃了三晃。
她瞄了一眼桌底,缺腿的桌角下垫着把薄薄的铁片,刀刃蜷曲得像老妇的指甲。
王老六把那薄薄的铁片用两根手指从桌角夹出来,眼睛不停的抽搐:“娘,这,不会就是爹的宝刀吧。”
阿娘点点头,“这铁片原本跟那把锈柴刀是黏在一块了,不知为何脱落下来,就成了这模样。
当年你爹就是拿着这把刀稳坐附近村镇的第一屠户之位。”
爹和5个哥哥失踪后,有不怀好意的人来打探这把刀的下落,阿娘就干脆把这刀片随意的垫在灶台房的桌底下。
任谁也想不到,王屠户那把削铁如泥的杀猪刀,就这样明摆摆的拿来垫桌子了。
这天晚上,王老六睡得格外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入了梦乡。
梦里,一阵清凉的山风卷着细碎的闲话,从破旧的窗户缝里溜了进来,像是有人在耳边低声絮叨:“要说王屠户那炳刀,当年剁狼头跟切豆腐似的……”那絮语声时而像铁匠铺叮当打铁,时而变成饿狼在雪地里的呜咽,带着几分神秘,又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在讲述一个尘封己久的传奇。
第二天一早,王老六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用锤子敲了一整晚。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嘀咕:“昨晚是谁在我耳边念叨了一整晚?
难道是那个死鬼爹的那把刀?”
想到这里,他一个激灵,翻身下床,首奔灶房。
灶房的角落里,那把卷曲的杀猪刀静静地躺着,刀身上布满了铁锈,刀末甚至还掉了几块铁屑,这拿出去白送都没人要吧。
王老六拿起刀,走到阳光下仔细端详,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这玩意儿真的能剁狼头?
怕不是连豆腐都切不动了吧?”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以前看的小说里,那些不起眼的宝贝不都是要滴血认主的吗?
王老六眼睛一亮,心想:“难道这把刀也是个宝贝?”
他刚想用刀尖划破手指,突然又停住了:“等等,这刀锈成这样,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
现在可没地方打针啊!”
犹豫了一会儿,王玉决定用牙齿咬破手指。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咬一下就能见血,简单得很!”
他猛地咬住食指,疼得眼泪汪汪才发现咬的是中指,方才抓兔子沾的泥巴全糊进牙缝了。
"“妈耶!”
他松开嘴,低头一看,手指上连一滴血都没见着,只有一圈深深的牙印,眼泪都飙下来了。
王玉气得首跺脚:“电视剧误人啊!
就在这时,门后传来小猪用鼻子拱门的闷响,接着是串抑扬顿挫的哼唧,那腔调活像村里骂街的刘寡妇。
他立马冲了上去:“小样儿,还想跑?
看我不抓你回来!”
小猪崽见势不妙,拼命挣扎,王老六手忙脚乱地抓它,结果一个不小心,手摩擦到了地上的沙子,正好摁在了那把生锈的杀猪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