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的最后一场雷雨中,他鬓角的碎发己被打湿,茶篓边缘的竹篾在闪电里泛着青芒,像极了父亲常说的”金行茶脉显形“之兆。”
阿九,接墨!
“父亲陆毅的声音从祠堂方向传来,带着炭火般的沉稳。
陆九霄抬头,只见老茶人负手立在门廊下,青布长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鞋面上经年的茶渍——那是二十年来炒茶时溅落的金芽汁,早与布料织成了深浅不一的茶汤纹。
祠堂中央的香案上,半片焦黑的枣木竹简正在噼啪作响。
这是今早雷劈后山时,他在焦土中发现的,当时竹简边缘还缠着未燃尽的红绸,绣着半朵褪色的金菊——正是陆家祖传的”金芽纹“。
此刻竹简悬空三寸,表面浮着淡金色的咒文,每道笔画都像活物般在雨中游弋,所过之处,青砖上竟凝出细密的金粉。
陆毅右手握着陆家用了三代的”金错刀“,刀刃是用茶山老金桂的枝干浸过百次茶汤制成,此刻正饱蘸松烟墨。
他手腕轻抖,笔尖在虚空中划出《茶经》首句”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墨痕未干,竹简上的咒文突然暴动,化作金蛇扑向香案上供奉的茶圣像。”
爸!
“陆九霄惊呼,茶篓中的青芽竟自行飘起,在他胸前聚成小小的金芽盾。
但见父亲不慌不忙,第二笔落下”其字,或从草,或从木“,墨色骤然转浓,如陈年普洱般厚重,竟将金蛇生生压回竹简表面。
第三笔”其名,一曰茶,二曰槚“落下时,陆毅指尖己渗出鲜血,血珠融入墨中,瞬间在竹简上炸开万千金芒。
惊雷恰在此时炸响,陆九霄眼睁睁看着竹简上的焦黑纹路竟慢慢显形,那是半支关帝签——”鲁班设陷阱,金芽断木根“。
签文右下角,隐约可见半枚残缺的指印,与他右手无名指上的茶茧一模一样。”
去取陈年铁观音。
“陆毅收刀,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九霄这才注意到父亲鬓角的白发比春日的茶霜还要刺眼,香案上的青瓷茶盏里,隔夜的茶汤不知何时己泛起金圈,正是金行命盘异动的征兆。
当他捧着茶罐返回时,祠堂的桃木梁柱上正渗出细密的金汁,像极了那年母亲用金芽汁为他描红时的场景。
父亲己盘膝坐在竹简前,面前摆着陆家祖传的”金芽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香案下的暗格——那里藏着陆家五代人用精血封存的《火龙经》。”
阿九,看好了。
“陆毅翻开罗盘底层,露出刻在枣木上的”金行卦象“,”今日雷劈枣木,是金克木之兆,却有茶香引雷,反成火炼金芽之局。
“他指尖抚过竹简焦痕,陆九霄清晰看见父亲掌心的老茧在发光,与竹简上的金粉产生共鸣。
突然,竹简剧烈震颤,一道金光射向祠堂匾额”见龙在田“,匾额上的金漆竟如活物般流动,在虚空中拼出”资本东来,金芽将劫“八字。
陆九霄手中的茶罐”当啷“落地,陈年铁观音撒在青砖上,竟自动聚成箭头,指向东方——那里,资本茶商的车队正碾过青石板路,车辕上的镀金茶鼎标志在雨中泛着冷光。
父亲站起身,将竹简收入罗盘暗格,袖口滑落半片残破的关帝签——正是陆九霄今早拾到的那支。”
明日卯时,随我去茶仓。
“陆毅拍拍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来,”金行命盘的碎片,该由陆家茶人亲手接住。
“雷声渐歇,陆九霄弯腰捡起地上的金芽,发现每片茶叶上都映着祠堂内的金光,像极了父亲挥毫时的剪影。
远处炒青房飘来新茶的焦香,混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在他鼻间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那是茶山的呼吸,也是金行茶脉即将觉醒的预兆。
是夜,陆九霄在书房研磨时,发现砚台里的墨汁竟自行勾勒出竹简上的签文,笔尖未动,纸上游龙己现。
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金行茶修的宿命,是在资本的寒冬里种出带血的金芽,就像此刻窗外的枣树,虽被雷火灼焦,却在断枝处萌出了米粒大的新芽。
墨香漫过案头,陆九霄忽然听见竹简在罗盘里轻响,那是命运在叩门,也是一个茶人必须接过的战书。
他望向窗外,雷雨后的星空格外清亮,银河倒映在储水的陶缸里,竟与罗盘上的金行卦象分毫不差——原来早在千年之前,茶香与星斗,就己写下了茶人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