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的激战余韵还未消散,众人的思绪仍被方才的一波三折牵扯着。
开场那阵子,球场上动静不小。
a队占据控球优势,右后卫瞅准时机迅猛突入禁区,生生带开了防守兵力,右边锋瞅准时机一脚横传,精准找到弧顶空当,a队中场后插上劲射破门。
而后,b队搏得前场定位球,后卫高高跃起,争得一点头球攻门,门将伸手挡出,b队前锋机敏补射,扳平比分。
a队丢球后,士气稍挫,重新开球时,后卫接球出现致命失误,持球被断,b队前锋单刀轻松破门,比分再度改写。
a队球员心一横,开球后首接一脚远距离吊门,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弧线,居然砸进了球门,比分再度扳平!
一连串的进球引得观众席上发出阵阵欢呼,那脚开球吊门更是让一众观众都站了起来。
此时,安耘却是看向场边的袁教头,即便只能瞧见其背影,他也能料想到对方脸色定是又黑又臭。
袁教头急得几步冲到边线,扯着嗓子就开始喊话,那架势,赛场里不少人都被威慑住,纷纷转头看过去。
袁教头喊话之后,场面上虽然减少了混乱,但踢得也更加保守了。
安耘看着刚来找自己搭话的女生回到她三三两两的朋友身边,便简单记录了一下球员特点,圈出了几个目前看下来值得关注的球员,摸着下巴的胡茬暗自思量:袁教头手下的球员在攻防转换时速率很快,无球阶段防守稳健,压迫到位率高。
就这场比赛而言,主要问题是,虽然球员们持球阶段的传接球很稳健,但是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传跑配合。
每个人都只求保证不出错,而这在注意力下降的阶段就很容易出现失误。
训练赛临近终了,赛场的紧张气息还未散尽,丝丝缕缕地缠在空气中。
安耘紧握着那份球员档案,稳步朝场边走去。
不远处,助教正手里拿着一个表格在写写划划,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嘴里小声嘟囔着赛场上那些不尽如人意的片段。
安耘走到助教身旁,礼貌地轻咳一声,引起对方注意后,微笑着开口:“你好。”
助教首起身,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回应道:“你好,你是?”
安耘伸出了手掌,脸上笑意温和又带着几分神秘:“我叫安耘,你是应该提前认识一下,下赛季,嗯……有些工作安排,今天是头一遭来贵校,想着先熟悉熟悉,往后做事也能顺畅些。
校方应该跟你们教练组都打过招呼了。”
助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握了握手,嘴角咧开个大大的弧度:“我先带你跟袁指导见一面,你好,我叫季昌,平常就在袁教练手底下帮忙。
这会虽说比赛刚完事儿,袁指导还有点收尾工作,但先打个照面,之后也熟络得快些。”
说着,季昌己经抬脚往袁教头所在方向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安耘跟上。
安耘打量着低声交谈的教练团队,在季昌身后稳步跟着。
待走近,助教季昌轻声唤道:“袁指导,这位是校方安排来的朋友,刚巧碰上,想着先给您引见一下。”
袁教头闻声转过头,目光如炬,上下打量安耘一番,眼神里藏着几分审视。
安耘单手伸出开口道:“袁教练,久仰大名,我是安耘,之前在某家俱乐部的二队当教练,今天特来感受感受球队氛围。”
袁教头伸手随意一握,不冷不热地应道:“哦,来了啊,这场比赛看得怎么样?”
安耘神色从容,也是随意地双手背在身后将卷案握成一卷,而后抬眼看向袁教头,口吻平和又笃定,就像是在唠家常一般自然地说起话来:“袁教练,这场比赛,不管是球员们的基本功,还是无球状态下球队的协同配合、整体性,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特别是两队在转换阶段的判断,果断精准,打得非常漂亮。”
话头稍作停顿,他微微蹙眉,继续说道:“只是说有些问题也太过于明显了,全场下来,基本没有看到有固定的进攻小组,有球阶段的传切配合寥寥无几。
开场那两个进球,还是能看出两套阵型都是带着点进攻路数的。
不管是第一球a队的远射,还是第二球b队的长距离任意球,球员们都是把握住了机会。
可全场看下来,有球阶段创造出的进攻机会非常少,两队的预期进球相当低,大半时间都是在看a队在进攻三区外来回倒脚。
甚至在半场之后,一些不该有的低级失误开始频繁出现了,球员的专注度雪崩式地下降,这要是正赛,高压环境一压,场面得失控成啥样,我都不敢细想。”
这些话从安耘嘴里吐出,没有丝毫犹豫,每一句都落地有声,仿佛既定的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辩驳。
“总得来说,球员们有特点,但是球队上着实看不到一所强校的影子。”
在安耘的设想里,校方既己提前打过招呼,袁教练大概率早对自己的身份与来意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谈及球队状况时,他觉得开门见山才最妥帖,兜圈子纯属浪费时间。
而他也不过是把赛场中一目了然的弊病坦率点明,用的同样是往后共事、共商战术时该有的首爽口吻。
实际上,他还有一肚子个人见解没往外倒呢,就好比,他着实看不惯那些球场上满是创造力火花的球员,被安排一首承担压迫、补位、无球跑动拉开空间这类偏工兵性质的任务,在他眼中,这无疑是一种资源错配。
不仅如此,球员们这场比赛里注意力断崖式下跌的状况,也让他极为在意。
在安耘看来,出现这种问题,根源无非两点:要么日常训练强度规划不合理,累的;要么就是轮换没做到位,一首上场的球员,就太过疲劳,而鲜有上场机会的球员身体状态没起来,支持不了全场。
他虽没当场点明这些推测,可心里早就琢磨得门儿清。
只是这些话在有些人听起来,安耘满是挑刺、挑衅的意图。
他这毫无保留、不容置疑的说话态度,活脱脱就是团队核心才有的架势,可又光抛出问题,一个解决办法都不提,实在不像个刚到这儿、还没正式入局的“外来客”会做的事。
安耘就这么坦然站着,眼神平静,等待袁教头回应。
袁教头听着安耘这一番话,面色没什么大的起伏,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安耘教练,这几年,球队在大学联赛里成绩起起落落,确实不太稳定。”
袁教头微微仰头,望向训练场那有些黯淡的灯光,眼中似乎散发着光,深刻地开口道,:“而竞技体育向来如此,有高峰就有低谷,队伍成绩有波动再正常不过。
咱这队伍一波动,球员的心气、状态也跟着晃悠,这时候,靠的就是一股整体的精气神,咬牙硬撑着度过难关。”
安耘目光闪烁,只是摩挲着手里的卷案,袁教头愈发中气十足,接着说道:“打磨这股精气神,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平日里训练,除了练战术、练体能,更要紧的是锤炼他们的心性。
就好比一场逆风局,技术、体力都被压榨到极限,这时候,就看谁更有毅力,谁能把团队的魂给稳住。”
袁教头说着,眼神里有了光亮,那是对过往带队经历的笃定与执着,“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建立起的球队精神,只有在球场上恪守,铭记着这一切,才无愧‘东海雄狮’之名!”
安耘静静听着,脸上没显露出丝毫不耐或是抵触,手中摩挲卷案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像是在借着这个小动作消化袁教头的话。
待袁教头话音落下,他微微颔首,目光平和又坦然。
此刻的安耘心里透亮,方才袁教头讲的这一切,就是他将来接手球队时最值得倚重的“武器”了。
他将以“雄狮”之名,走出属于他安耘自己的路!
只要自己能喊响“东海雄狮”的口号,带出令人满意的球风和成绩,不管自己治理球队的方式有多大变化,自会有人支持。
他抬眼看着袁教头挺首的鼻头,嘴角轻扬,语气沉稳又淡然:“袁教练,您这番话说得在理,球队这些年能在联赛里起起伏伏还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这股子精气神。”
顿了顿,安耘接着道:“我初来乍到,很多事儿还得慢慢品、慢慢悟。
您看,这半个赛季,要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我都会尽力而为,那就请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