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疑惑
自从父亲“意外”去世过后,三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回家。
房间里凝滞的空气仿佛从未流动过,连阳光都被窗棂切割成碎片,散落在积灰的桌面上。
背包里的黑色笔记本硌着后背,杨明伸手摸了摸那个凸起的轮廓。
三年前在殡仪馆整理遗物时,他在父亲常年睡的老木床垫下发现了这个本子。
那些潦草的记录像蜘蛛吐出的丝,在纸页上结成扑朔迷离的网——2013.6.15,张翠兰;2015.9.2,李国富;2020.4.7后面跟着一串银行账号,还有用红笔圈出的"砖窑维修款"。
最刺眼的是最后那页,父亲熟悉的字迹因为用力过猛划破了纸张:"七月十五,砖窑"。
那天是父亲喝酒失足的日子,派出所的结论写得清清楚楚。
"叮——"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惊得杨明差点打翻桌上的搪瓷杯。
微信群里弹出消息:"今晚七点村委会开会,各家各户必须到场。
"发信人顶着明晃晃的"赵德贵"三个字,头像是一张站在村委会大楼前背手的照片,中山装扣子绷在发福的肚腩上。
这个名字在笔记本里出现过十七次。
杨明的手指抚过其中一页:"赵与十年前火灾有关?
需查证。
"墨迹在这里洇开一团,像是笔尖悬停太久滴落的。
青石砖铺就的村路在暮色中泛着青光,杨明故意绕道经过赵家宅院。
三层小楼贴着金灿灿的瓷砖,院墙高得能挡住二楼的雕花玻璃窗。
十年前这里还是两间土坯房,杨明记得清楚,那年夏天砖窑起火后不出三个月,赵德贵就开始大兴土木。
村委会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赵德贵的手指敲在讲台上:"最近有些外乡人在村里转悠,大家要警惕诈骗分子。
"他忽然朝后排看来,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特别是家里有变故的,小心被人趁虚而入。
"杨明后背沁出冷汗。
散会后他故意落在最后,果然听见会计王胖子在门廊下嘀咕:"老杨头死前天天往砖窑跑,该不会是撞见......""小王!
"赵德贵的呵斥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明天把扶贫款明细再核对一遍。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杨明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摸向村西的砖窑。
十年前那场大火烧塌了半边窑洞,焦黑的残垣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獠牙。
他刚要跨过锈蚀的铁链,身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谁?
"杨明猛地转身,手电光柱里晃过一张苍老的脸。
是住在村尾的张婶,她挎着竹篮的手不住颤抖,篮子里黄纸元宝散落一地。
"快回吧。
"老人压着嗓子,皱纹在阴影里蠕动,"七月半,鬼门开,枉死的冤魂要回来讨债了。
"她枯槁的手指突然抓住杨明手腕,"你爹出事前找过我,说在窑洞里闻到汽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