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志怪录合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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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阴绣坊 隆庆年间,扬州府城郊忽现一座绣坊。

白日里,坊门紧闭,寂静无声;一到戌时,便有暖黄烛火透过雕花窗棂,映出几个女子低头刺绣的剪影,针脚起落声窸窸窣窣,伴着若有若无的古琴曲。

樵夫周大柱曾在深夜路过,见绣坊门虚掩,好奇探头望去,只见满屋绫罗绸缎泛着微光,七个素衣女子垂首而坐,指尖银针刺入绣布,却不见彩线穿梭,细看竟是在用自己的长发作线。

周大柱吓得魂不附体,跌跌撞撞跑回家,第二日便高烧不退,嘴里喃喃念叨“白发绣魂”。

此事传开后,无人敢靠近绣坊。

唯有年轻绣娘苏云娘不信邪。

她自幼习得苏绣绝技,听闻绣坊之事,偏要一探究竟。

七月十五中元夜,她怀揣着家传银针,叩响绣坊木门。

“吱呀——”门缓缓打开,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屋内烛火摇曳,七个女子抬头望向她,面容姣好却无血色,眼眸空洞如死水。

为首的女子起身,声音空灵:“妹妹可是来学绣?”

苏云娘强压恐惧,点头应下。

女子递来一方素绢,苏云娘接过,顿感寒意刺骨。

她拿起银针准备穿线,却见女子们纷纷拔下自己的长发。

“以发为线,以血为墨,方能绣出天下至美之物。”

女子说着,竟用银针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素绢上,瞬间化作绚丽的牡丹。

苏云娘看得入迷,不自觉跟着效仿。

银针刺破皮肤的瞬间,她只觉神志恍惚,仿佛有千万根发丝缠住她的手腕,将她的长发一缕缕抽出。

不知过了多久,一幅《百鸟朝凤》绣成,栩栩如生,可苏云娘的青丝己变得灰白。

此后,苏云娘日日前往绣坊。

她绣技突飞猛进,所绣之物皆有灵气,引得扬州城达官显贵争相求购。

但她的身体却日渐衰弱,面容枯槁,眼中失去神采。

苏云娘的未婚夫婿沈书生成亲前夕,发现她的异常。

跟踪至绣坊,只见屋内七名女子正围着苏云娘,无数白发如藤蔓般将她缠绕。

沈书生大惊,抄起门边的桃木扁担闯入,扁担触及白发的刹那,屋内传来凄厉惨叫,七名女子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苏云娘瘫倒在地,手中紧攥着未完成的嫁衣。

原来,这绣坊本是前朝七位宫廷绣娘所居,她们因绣制龙袍失误,被赐死在此。

怨气不散,化作厉鬼,以传授绣技为名,摄取活人的精气与发丝续命。

沈书生抱着奄奄一息的苏云娘求医问药,却回天乏术。

苏云娘临终前,将最后一幅绣品交予他——那是一幅两人的婚照,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只是画中女子满头白发,面容哀伤。

自那以后,绣坊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棵老槐树,枝干上缠绕着无数白发,每当月夜,还能听见微弱的刺绣声和幽幽琴声,仿佛那七个绣娘仍在继续她们未完成的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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